能忘记…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受苦……”
“阿覃,”安问柳换了一种笑,“又要有人因你而死了,开不开心?”
她的恨意比鹊河还要深,一见靳云覃,那些久远的记忆又浪涛一样滚滚汹涌而来了。
她有说不完道不尽的万语千言,但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的喉咙已经被丛不芜死死扼住。
“阿柳。”
安问柳十分怀念。
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人唤她“阿柳"了。
她汲取到的唯一一丝温暖,早已被她亲手隔绝在暗无天日的竹林了。
她早就应该离开竹林,在柳絮初飞时。
她不该招惹靳云覃,靳云覃也不该招惹她。安问柳被丛不芜一把掼在地上,竹林里有竹叶满地,她感觉不到疼痛。
厚厚的竹叶的清香飘进她心里,她确实该去一去心头的烦热火气。
靳云覃向后退了几步。
安问柳嗤嗤笑了两声,“你骗我…”
她到底不甘心,在地上翻滚两圈,把银剑重新执在手里,抖着双腿站了起来。
瞥见那柄剑,靳云覃顿时面色惨白,急忙靠上一支竹,才没有倒下。
她是一只可怜的鬼,畏惧一切神兵宝器。
安问柳自然不会杀她,她甚至飞快地将剑尖偏移。“阿覃,你怕我啊?”
靳云覃腹中空空,什么也呕不出,只能蹲下去,紧紧捂住了耳朵。
她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见。
安问柳的剑碰上丛不芜的青竹,便如以卵击石,节节败退。她犹在说着话:“阿覃,我恨死你了……天下人里我最恨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分一点?我好不容易才将你……”“你喜欢竹林,我给你竹林,你怕孤寂,我送你鼠婴,你还不知足。你如果知足一些,我们何至于斯?你总是不知足……丛不芜终于忍无可忍,锋利的竹枝|捅|入安问柳肩口。“闭嘴。”
随之而起的,是她闪烁的眸光。
可丛不芜的闭口术法对安问柳竟然半点不起作用,她心绪一转,看安问柳满脸灰败之态,已呈死相,乃濒死之昭。闭口术法对死人可没用。
安问柳艰难挺直着腰板,自知大限将至,再无转圜的余地。她再度向靳云覃飘去眼光,“靳云覃,滚回去!”安问柳生平第一次,喊出了靳云覃的名字。为什么阿覃不能只是阿覃,要是靳云覃呢?她恨透了这个名字。
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她不恨的。
安问柳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她想要的一切,皆是看似唾手可得,实则可望而不可即。
上天总是在捉弄她,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眼下面损身残,如此狼狈,怎可见人呢?谁都知道的,她从不肯对阿覃说一句重话。除非万不得已……
非到万不得已,她万万不肯对阿覃恶言相向。从不芜挡住她的视线:“安问柳,你真是到死都不想放过她。”
不亲眼看着灭门仇人死在眼前,又怎么能算大仇得报呢?“我就是不想让她看!"安问柳话音稍停,又像是听错了一样问:“你说我不放过她?”
“是!我就是不放过她!我下辈子还要找她!“她破口说完,继续呢喃着:“我放过她,就是不放过我自己。”从不芜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那你放过你自己了吗?”
安问柳只是笑。
她能说什么呢?她什么也说不出。
从不芜:“你没放过她,更没放过你自己。”安问柳也恨丛不芜,她总是这样一语中的,话锋逼人。“你什么都不懂!我们有过从未被人打扰过的八年!”安问柳的嗓子好似吊了起来,声音尖利刺耳。“那样的八年………别说二十年,我就算用八生八世,又怎么舍得忘却呢?”
不是谁的声音更大,谁就有理有据的。
从不芜嗤笑:“惺惺作态。”
安问柳受她一击,灵台早已不稳。
她还是恨,恨之切。
“他们竞敢辱我至此,迂腐至此!”
从不芜一竹在安问柳蝴蝶骨下直直穿过,将她掀翻地上。“忘恩负义的东西。”
薄衣已被冷汗鲜血涤红,安问柳试了试,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潦倒而又凄惨地伏趴在地上,睁大了眼睛望向靳云覃,独自喃喃道:"你竞然敢忘了我。”
“你竟然二十年都不来找我,我恨死你了”“我常常给你信物……就盼着你来见一见我……”“阿覃,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在问鹊城外设下拦妖禁制,不就是不想她来吗?"从不芜一脚踩在安问柳左肩上,将青竹缓缓抽出,“你不要她来,又要她来。”
安问柳觉知不到任何痛楚,只是看着靳云覃,想将她印在眼里,来生还要依着这个模子寻去。
她的话却是对从不芜说的:“你懂什么。”“你不会懂的,你不会懂憧的……”
“是她骗了我,是靳家害我至此!”
“我这么恨她,难道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