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美以征服者的姿态进入不设防的广州城,将龚澄枢等宦官、南汉宗室及文武官员97人俘虏,连同刘鋹一同关押在龙德宫,刘保兴逃到民家藏匿,也被成功抓获,他当然逃不掉地毯式、拉网式搜索,除非挂在仓库里。随后潘美将这百十号人打包押往汴州。
城内有一百多(一说五百)身穿盛装的宦官夹道欢迎,争先恐后地为宋军歌功颂德,感谢王师将岭南之民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潘美斜着眼角瞥一眼,冷笑一声,说道:“把岭南人民拖入深水火热的,就是这帮太监。本帅奉诏吊民伐罪,就是要为岭南除此祸害!”遂下令将他们全部斩首,把他们变成了死太监。
随着刘鋹的被俘,南汉宣告灭亡。此一战,大宋共得六十州、二百四十县、十七万二百六十三户。
捷报传到汴州,赵匡胤龙颜大悦,加潘美山南东道节度使。
在刘鋹来京的路上,赵匡胤向文武群臣询问献俘仪式的细节,朝中文武竟无人通晓,于是只得派人征求已经退休在家的张昭。
张昭,原名张昭远,生于唐末,历事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大宋,五朝老臣。参与编写《旧唐书》,而其撰写的《制旨兵法》被柴荣视如珍宝,更有人相信柴荣之所以横扫天下,就是看了这本兵书。前文已经对张昭有过详尽介绍。
宋初,翰林承旨陶毂(事先帮赵匡胤预备好禅让诏书)贪污枉法,徇私舞弊,当赵匡胤质询他的时候,陶毂便想拉张昭下水,让他帮自己作伪证,替自己解围,结果张昭气得脱帽抗争,有失臣礼,被勒令强制退休,当时张昭已经70岁高龄。
家有一老,犹如一宝。现在,赵匡胤忽然想起了这位77岁的五朝老臣,于是派人询问。张昭果然口若悬河,引经据典,讲述献俘仪式的典章制度,又旁征博引,回忆了五代时亲身经历过的献俘仪式。
赵匡胤完全照搬了张昭的口述。次年(972),78岁的张昭老同志因病去世,过早地离开了我们。
刘鋹君臣被押北上,当走到江陵时,忽然发现道路两边有人恭迎,只见为首之人对刘鋹毕恭毕敬,刘鋹满心疑惑,因为他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人。
随行的前翰林学士黄德昭向他介绍道:“此人是庞师进,是咱南汉的官员。”
“啊?”刘鋹颇为不解,因为这里距离南汉有千里之遥,南汉的官员怎会出现在这里呢?便问道:“那为何出现在此处?”
前文有云,在刘岩时期,为了方便与中原的贸易和进贡,就在荆南的首都江陵城设置了这个“南汉驻荆南大使馆”,专门负责货物的转运,同时也作为外交情报等信息的交流中转站,庞师进就是驻荆大使。后来南汉与中原断交,这处大使馆却没有关闭,继续作为商贸合作机构维持运转,直至今天刘鋹到此。
听黄德昭讲完来龙去脉,刘鋹百感交集,泪流满面,说道:“我在位十四年,竟然对此一无所知。今天,才知道所谓的祖宗基业原来全是大朝的国土!(指南汉向中原进贡称臣)”
说罢,君臣泣涕许久。
这段对话的记载出自宋朝史官,刘鋹似乎大彻大悟、回心转意,承认了南汉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的领土。我个人认为,如果刘鋹不是有意取悦身边的大宋官员或者给自己推卸责任的话,那么原话很可能与记载不一致,我个人更倾向于感慨祖宗基业之强盛,南汉的触角可以伸到千里之外,与中原等各大势力纵横捭阖、游刃有余。
刘鋹抵京后,赵匡胤先派参知政事吕余庆审讯他,问他反复无常及纵火焚毁府库之罪,刘鋹果然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宦官龚澄枢、李托、薛崇誉等人头上,与不知道驻荆大使馆一样,刘鋹把自己装扮成傀儡皇帝,对国事一无所知。
次日(5月1日),工作人员用丝帛拴着刘鋹及其百官的脖子,像牵狗一样牵到太庙,告慰列祖列宗,汇报岭南被收复的喜讯。随后,赵匡胤驾临明德门,派刑部尚书卢多逊宣读诏书,公布刘鋹等人的罪责。
刘鋹为自己做了无罪辩护,说自己继承伪位时只有16岁,还只是个孩子,龚澄枢等人全是先父挑选的托孤重臣,他们把持着军政大权,自己只是一个傀儡,在岭南,真正的土皇帝是他们呀!随后伏地叩首,哭得稀里哗啦。
宦官李托面对质询时默然不语,一旁跪着的前南汉谏议大夫王珪突然急了,对着李托来了个贴脸输出,“昔日在广州,机务大权被你们把持,宫殿的大火也是内宫纵火,现在天子来责问,你还想甩锅给谁?啊——呸——”一边骂他,一边往他脸上吐口水,一边抽他大嘴巴子。
赵匡胤下令将龚澄枢、李托等宦官斩首,然后赦免刘鋹,并赐衣冠玉带鞍马等物,赐爵“恩赦侯”,自伪皇弟刘保兴以下皆有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