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道:“今日若能守下和州,自是最好。若守不住,我与二郎三郎将血洒尽,永留和州,方是我夫君血脉存续之道。”
彭参军身形一震,眼眶中滚出热泪,将头叩在地上,再无言。
少年云回与母亲视线相对,也再无丝毫犹豫。
少年于额间系上白色麻布,母子三人皆披甲而出。
听着外面的动静,城中有百姓推门而出,一路将云家母子三人及八千士兵送至城前。
城门打开,而又缓缓合上,士兵在外,百姓在内。
城门合上,待那些士兵的背影在眼前消失的一瞬,有百姓放声大哭起来。
“二哥,真的没有援兵会来吗?”云归坐在马上,握着与他几乎同高的长枪,小声问兄长。
“会有的。”云回向弟弟道,也高声与众士兵道:“朝廷大军很快便到,我等要守至最后一刻,直到援兵赶来为止!”
“是!”
众士兵齐声应喝,士气大振。
彭参军看向云回。
云回朝他一笑。
仗还未打,不能便败了士气。
或者说,他内心仍抱有一丝侥幸,他曾派出两路士兵打探消息,另一路无人折返,万一有新的消息,只是未曾来得及报回来呢?
他知道这想法有些天真,但历来死者为大,身为将死之人,还不准他天真一下吗?
少年策马,率军疾驰迎敌而去。
两军在城外五里处开战,一方势在必得,一方士气悲振,竭力拼杀着。
马蹄腾起尘沙,血腥漫天,二者掺杂间,将天地染成了一幅昏黄而惨烈的画。
再高昂的士气,然随着同伴倒下,和州军还是现出了寡不敌众的劣势来。
领兵的葛宗胜券在握,根本无需亲自动手,他高坐于马上,看着那满身是血的少年,问身侧部下:“那就是和州刺史之子吧?”
“回将军,正是了!”
“倒是个有血性的。”葛宗道:“大将军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告诉他们,归降不杀。”
徐氏大军中很快便有人喊出了“降者不杀”之号。
“今日我军中,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归降恶贼的孬种!”那杀红了眼的少年挥刀,又斩杀一名敌军。
葛宗冷笑一声:“少年人到底无知……固执用错地方了。”
他说着,视线一转,落在了那披甲杀敌的妇人身上:“怎还有妇人?”
“那应是和州刺史的遗孀。”
“寡妇啊。”葛宗抬眉道:“大将军向来厌恶这些看不清身份的女子,朝堂不是她们该出现的地方,战场当然也不是……女子天生阴煞,可是会坏了国运风水的。”
一旁的部下自然知晓他话中所指是何人,一时只应“是”。
“战场上有寡妇撒泼,这可不吉利啊。”葛宗说着,挽起了手中的弓。
那一箭呼啸着飞去,却在接近云家夫人身前时,被一人一马挡下。
马上的人影还很小,中箭后便从马上摔落。
云家夫人瞳孔剧震:“阿归!”
她想上前去,却被一名挥枪而来的敌军拦住了去路。
云回策马上前,跳下马去,将弟弟半托起:“阿归!”
替娘亲挡下一箭的小少年,口中涌出鲜血,靠在兄长身前,呼吸不匀地问:“二哥,援军……是不是快到了?”
云回浑身都在发颤,他想告诉弟弟,是他说了假话,根本没有援军!
却听身前的弟弟小声道:“二哥,我好像,听到援军的声音了……”
此一刻,眼眶通红的云回心如刀割,满腔怨恨化为怒火。
哪里有什么援军!
那都是他天真的幻想!
下一刻,一名敌军挥刀朝他砍来。
他猛地起身,护在弟弟身前,以双手握住对方长刀,紧咬的牙关间挤出不甘的怒吼声,倒逼着对方连连后退数步。
他双手鲜血淋漓,拿手挡刀无疑是很笨的方法,但杀到此时,已经不在乎,没了章程,没了理智,也没了希望。
对方起初被他的凶狠震慑住,但很快回过神来,猛地将刀抽回,举起,便要砍下去。
“咻——”
忽有冷风掠过。
那举刀之人身体一颤之后,陡然停下了动作。
有一支箭不知从何处飞来,刺穿了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