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箭正中眉心,箭尾仍在轻颤,箭头已经完全没入额骨之内,此刻只洇出些许血迹,但已然触目惊心。
中箭者瞪大眼睛,双眸瞳孔往中间聚拢,似想看清刺中自己的是何物,然下一刻,便再稳不住身形,“嘭”地一声往后仰倒坠地。
云回满是绝望与悲恨的脸上,神情一时凝滞。
随着那人倒下,他猛地转头往身后看去。
有人策马而来,身上穿着的兵服与他们和州士兵不同,那是一张非常年轻、或者说是年少的面孔,策马靠近间,手中挽弓,又射杀一人。
很快,对方身后又现出一人一骑,马上之人身形魁梧,披着大将盔甲,蓄着络腮胡,周身气势瞩目,挥刀间如狂风过境,掀落三名徐氏骑兵。
看着那柄不同凡响的宽背大刀,云回想到听过的关于“斩岫”的传闻,脑海中陡然闪现答案——常阔常大将军?!
紧接着,一队披甲的骑兵出现在云回视线中,先是十人,再是百人,再是千人……声势浩大,正往此处奔袭而来。
马蹄声震耳,似将大地都要踏出裂缝,厮杀声仍在继续,血水残肢乱飞,云回呆立原处,一时竟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自己临死前癫狂的臆想。
直到身边有士兵欣喜若狂地大喊出声——
“快看,是援兵!”
“援兵到了!”
一瞬间,云回有些麻木迟钝的五感归位,猛然回过神来。
一名敌军举着长枪朝他刺来,他面容陡然一振,躲开那尖锐长矛,身形灵巧,从一侧将那敌军扑倒在地,摸出藏在靴中短刀,狠狠刺入敌军心口。
而后,他忙将一旁地上的弟弟抱扶起身,护着弟弟往后方撤去。
身前的小少年发出虚弱的声音:“我就知道……二哥不会骗人……”
他似放心了下来,靠在兄长身前,闭上了眼睛。
“阿归!”
“接着!”
一人一骑经过云回身侧之际,朝他抛来一物。
云回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接住,是一只小瓷瓶。
马上之人与他道:“速喂他吞服一粒,剩余的分给急需止血的将士!”
说话之人目不斜视,亦未有停留,云回抬眼看去时,有寒风拂面,与寒风一同扑面而至的,还有马上那年轻小兵眉眼间蓬勃旺盛的少年气息,及随风掠过的杀伐之气。
常岁宁手中长枪刺穿前方一名敌军身体,扬声高喊:“常大将军率十万援军前来,与和州将士共同守城退敌!”
已杀成了个血人的彭参军不可置信地看过来,瞳孔剧震,举刀应和,声音因过于振奋而嘶哑颤抖:“……共同退敌!”
云家夫人眼眶红极:“共同退敌!”
“共同退敌!”
一时士气大振,仿佛自黑暗彷徨的尸山血海中蹚出,陡见天光。
“……将军!果真是常阔!”一名校尉来到葛宗身边:“他们带了十万大军!”
葛宗立时问:“可见李逸了?”
“未曾见,应是常阔独自率兵而来!”
葛宗骂了句娘——若有李逸那个拖累在,或还好些!
此次朝廷派兵征讨,经都梁山一战已可见那李逸浑然是个草包老鼠,真正被他们视作心中大患之人,唯有副帅常阔而已。
常阔出身玄策军,乃先太子殿下的得力部下,早年因北狄一战抗旨斩杀北狄可汗而受罚,又因落下伤残,而在人前消失多年,但这数年来,却又重新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才与崔璟一同平定了南蛮。
老虽老矣,然其作战经验丰富,于军中威望更是不减当年!
看着那威武不凡的大将,葛宗眼神翻涌。
今日若能杀掉常阔,必是大功一件!
正是此时,只见那常阔手中大刀指向他,中气十足地高声问:“对面那个谁,你叫什么!”
战场之上两军将领对阵,总要知晓对方姓名来路,知己知彼之外,也算一种战场礼节。
葛宗便也高声回应:“匡复上将徐大将军麾下副将,葛宗是也!”
常阔:“好,葛宗是吧!”
葛宗正要应一句“正是”,只听对方声音拔得更高,声若洪钟传遍四下:“今日取这狗贼葛宗狗头者,重重有赏,记头等军功!”
葛宗:“……!”
娘的!
更值得骂的是常阔话音未落,便迫不及待朝他迎面飞来的一支冷箭。
葛宗神色一紧,抬刀挡下此一箭,同时看向那出箭的奸人。
又是起初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小骑兵!
对方大约年少气盛,是个十足十的军功脑,很急于抢这个头等军功,短短瞬间已经很快再次搭箭,微眯起一只眼睛,将手中大弓拉得极满,且此次乃是双箭齐发!
葛宗再次挥刀砍挡,碎屑飞溅间,有木刺扎入了他眼眶,鲜血直流。
葛宗一手捂着刺疼的眼睛,举刀怒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