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即使隔着那样远,谢瞻都能看到他嘴角展露出的无限欣喜与温柔,动了动唇一一
这男人唤了世子夫人的乳名!
长忠下巴都要惊掉了,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主子。只见他那张僵硬的俊脸上,不过是在勉强维持平静,后槽牙咬得死死,唇角泄露出一丝不阴不冷的笑,以至于面容都透着些许的扭曲。
长忠骇异不已,默默后退几步,要是这两人待会儿打起来,他是应该上去帮忙,还是回府找人劝架……哪知谢瞻咬牙看了片刻,竞霍然转身,大步上马离开。长忠忙追上去,也爬上了马。
谢瞻一路回府。
天光惨淡,映着漫天残阳如血。
府医曹全明日休沐,准备下值回家,经过一处抄手游廊时,有人龙行虎步,气势汹汹朝他走来,行动间带起一股森然寒风。
曹全抬头一看,是世子,忙不迭避让行礼。“世子!”
谢瞻猛地顿住步子,扭头朝曹全看去,眯了眯凤眼。“曹大夫?"他冷声道。
曹全直觉世子心情似乎不大好,周身散发一股寒气,擦擦瘵脸上的虚汗,小心回道:“是小人!”曹全平口里专替沈棠宁请平安脉,沈棠宁怀孕期间的身体就一直是他在调理。
片刻死寂的沉默中,曹全听谢瞻缓缓开口。“世子夫人近来身体如何?”
曹全舒了口气。
“世子夫人近来有些不思饮食,小人给世子夫人添了两张调理脾胃肝肾的新方子,并食疗膳食进补,春夏之交,人易心浮神躁,阴虚火旺乃常见之症,不足为惧,想来世子夫人不过多久就能脾胃健合,见效好转。”“嗯。”
谢瞻淡淡地应了声。
“倘若行房,她可受得?“片刻后,他再问。曹全瞪大双眼。
好一会儿,确认自己耳朵当真没有听错,老脸腾得一红。
大约一个月前,沈棠宁刚出月子,谢瞻也如是问过他。年轻小夫妻嘛,成婚时就大了肚子,禁.欲太久,难免猴急,人之常情。
曹全轻咳了一声道:“世子夫人恢复得很好,可行敦伦之事……不过世子夫人素来身子单弱,又是刚生产不久,世子若行房事,还请体谅则个,不宜……咳,”委婉道:“不宜过于激烈。”
谢瞻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抬脚走了。
沈棠宁回府后才得知,谢瞻先她一步回来了。府内已经掌灯,她打发锦书去告知了王氏一声报平安,旋即回了寻春小榭。
屋里隐约传来孩童含糊鸣咽的婴语声,沈棠宁心一软,脚步轻快许多。
走进屋内,谢瞻怀里正抱着圆姐儿,逗哄着四处走,见她走进来,眼皮撩了下,淡淡地问了句。“怎回来的这样晚?”
沈棠宁脚步一顿,下意识避开了他看过来的目光。“回来的路上,马车半道坏了,就……耽搁了些时候。”沈棠宁不确定今日随她出门的小斯和车夫会不会把白日里她遇见萧砚的事情告诉谢瞻,这两人都是国公府的仆人,平日她出门大多也是这两人跟着。
谢瞻看着她。
“我今日朝中有事,看天色不早了,以为你已经回家,便没去接你。”
一看见娘亲,圆姐儿大眼睛一亮,两只小胖手冲着她就有力地挥舞了起来,口中"呜鸣"叫着。沈棠宁从他怀里接过圆姐儿,圆姐儿眼巴巴地瞄着娘亲的胸口,爹爹的胸膛太硬,她觉得一点儿也不舒服,但她知道娘亲那里储藏着甘甜的乳汁,所以一进到娘亲馨香柔软的怀里就迫不及待地就往她胸口拱,小手咻咻乱抓。沈棠宁惊呼一声,忙去按女儿的小爪子。
尽管类似尴尬的情形已经遇到许多次,她还是免不了有些羞臊。
以往这时谢瞻会很自觉地背过身离开,给她留下单独的空间喂圆姐儿奶,今日却不知怎么了,他直直地杵在她的面前。
沈棠宁一面安抚女儿,一面疑惑地抬起眼看他。不知是不是灯光有些晃眼的缘故,她莫名觉得谢瞻脸色阴测测的,凤眼黑黟黔地深不见底,里面透出抹骇人的精光。
她一惊,再仔细看时,谢瞻却收回了视线,神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我先出去。”
沈棠宁没放心上,走进屋里,解开衣服,喂饱了女儿。谢瞻一去不回,她打发安成去问要不要给他留饭。过不会儿,安成回来,叫沈棠宁先吃着。
沈棠宁不饿,简单吃了点垫肚子,冲完澡,有些累,便歪在床边一面做针线活,一面心不在焉地发呆。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她见到了萧砚。
她万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见到萧砚。
“团儿,我试过,我忘不掉你…”
他凝视着她,眼底是深深的懊悔与痛苦。
重逢时,她的心绪同样是复杂而痛苦的,使得她仍旧无法忘怀过去坦然面对他。
他却像一个多年不见的友人般与她叙旧,笑容和煦,吩咐他的长随帮忙把她马车的车轮修好,询问她的母亲如今身体如何,问起她孩子的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