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血光夜
后半夜,兰芙被关在房中,抱着花点一直在哭。灼灼泪花滴在湿漉漉的茸毛上,躺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的花点腹部突然细微抽动,似乎是听到她的哭咽,它极力睁开一丝眼,虚弱地喘息。
兰芙顺着它湿透的毛,轻缓地抚摸它全身上下,企盼这样可以减轻它的痛苦。
这只狗是爹带回来的,初次见她也不叫,只在她脚下扑腾打滚,因为身上的茸毛黑白相间,她才为它取名叫花点。花点很听话,只给它一碗粥水也能全部吃光。她在田埂上跑时,它就摇着尾巴在后面跟她,她在院里绣花时,它便耷拉下耳朵,趴在地上睡觉。有生人来,它会立刻警觉大叫,不知替她吓跑了多少少贼人。
爹娘走后,只有一只狗与她为伴。
她曾经说过,如果要走,什么都可以不带,必须带它走。
黎明到来前的天漆黑翻涌,雨声嘲晰,甚至有些刺耳。她满身泥水,屈膝靠坐在墙角,彻骨的寒意如数把刀子在血肉里绞弄,被雨水浸湿的下半身冻得没有知觉。她早已烧成一捧灰的心还要遭受疾风骤雨无情的击打。这个漫长难捱的深夜,生不如死。
花点的喘息渐渐被雨声淹没,任由兰芙热泪纷扬垂落,它再也睁不开眼。她哭得喉咙痛哑,眼泪都要流尽,紧紧抱着怀中愈发僵硬冰凉的小身躯。
祁明昀破门而入,端来一盆热水为她洗脸,才踏入房中,兰芙便颤抖大叫,整个身子弯得似一张弓。“阿芙,是我。"他点上了灯,欲去抱缩坐在墙角的人。她那张脸泪痕遍及,沾了好些泥渍,又印上一道深红的巴掌印,脏皱得不成样子。乌黑的发髻倾泻散乱,淌着淋漓水渍糊在脸颊、耳边、嘴角…
兰芙哭得剧烈咳嗽,一边猛然摇头不让他靠近,一边又低声下气地求他,张口却已难辨声色,嗓音如指甲刮擦木板,尖锐且沙哑:“求求你,放我走罢,我要带它去镇上看伤…救救它,我求你…
祁明昀望了一眼那只狗,已经死了,她非要执着地抱着。
他蹲在她身前,指腹滑过她的脸,替她擦去雨水泥渍,“阿芙,这只狗已经死了,你若喜欢狗,我们来日养上一院子好不好?”
死这个字犹如最锐利的刺穿透兰芙的耳膜,她一把推开祁明昀,伏耳贴在花点身上,聆听它的声息,口中发了魔怔般碎碎低吟:“它没死,它没死,求你让我……祁明昀漠然相视,眸光漾出犀利的暗芒。
她宁愿抱着一只死了的畜生也不肯看他一眼。他对她还不够好吗,她到底在闹什么,为什么要推开他,不肯看他。
他眉心隐动,从她手中拎起那只死了的狗,打开窗牖,扔进狂风大作的雨中,按着她的双肩,黑眸死死盯着她:“我说它已经死了,你听不见吗?你跑什么,你不跑它会死吗?”
他无情的话语才是最尖利的刀子,深深扎进兰芙的心,她摇头呢喃,疯了般捂住双耳:“不,不,都是你,都是你!”
强烈的挣扎甩开了挡脸上的发丝,她脸上那道掌印鲜红刺目,明晃晃刻在祁明昀眼底。
他去摸她的脸,问她:“疼吗?”
兰芙打落他的手,虚弱至极的身躯爆发出最后的力道,死命推开他。
祁明昀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脸上,恍然一怔,怎会不疼?
他都不舍得打她。
吻她时,他最喜欢亲她的脸,她这张脸白皙娴静,眉眼弯弯,嘴角总是挂着深深的笑涡。
怎么能有这样一道丑陋的红痕。
她定是在气有人打了她,才与他这般惬气,不肯看他一眼。
他如同在山穷水尽之时找到一丝补救之法,心头乍然一松,拎着兰芙就往门外走。
兰芙此刻的身心已是绷得如一根濒临断裂的琴弦,哪怕是一丝声响、一个动作,都会刺激得她颤抖发狂。她紧紧扒住门框,抵死不从,指甲刺进木缝中,刮出一道深痕。祁明昀没这个耐心,他迫不及待想看到她一如从前的温顺模样,几乎是拖着她大步迈出门槛。
阑风长雨,夜如泼墨,风声如鬼魅嘶嚎。
檐外暗色沉沉,檐下灯火通明。
他拽着兰芙来到屋檐下,踢来一张凳子,强行按着她坐下。
挥手召集四周的暗卫,抬起兰芙的头让她辨认雨中的人。
“阿芙,方才是谁打了你?”
兰芙被他强迫抬起头,黑压压的人群映入眼帘,这些人面容冷肃,腰佩长刀,她吓得慌忙垂头,因想挣扎起身,蹬脱了一只鞋。
祁明昀蹲在她身前,指尖勾起鞋跟替她穿上,就如先前无数次为她穿鞋那般,轻缓且柔和。
见她不作声,他便认为她是害怕才不敢指认,双手抚上她的脸,滑擦过她的眼睑,与她对视,“别怕,告诉我,是谁打了你。”
兰芙抿唇不语,失神的眸子灰暗涣散,触及冷风便浑身颤抖,仍想挣脱他逃开。
祁明昀被她磨去耐心,方才还温和的神色添上一丝阴冷,恐吓她:“你若是不说,我便在你面前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