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机也渐次解体,机翼被鲨齿咬断,舱壁被腐液侵蚀,螺旋桨被海蛇勒住,水逐渐渗透而进。
最终,作战机沦为几块废铁,纪安荡着鱼尾从舱内跃出。紧跟来的赵莉,望见,就骤然愣在了畸变物的包围圈中。"100,99,98.....
鱼尾猛地弹动,从章鱼张开的口器中堪堪擦过,蹿向远方。前面的潜游艇也到了极限,动力不足,原地熄火。纪安荡过去,削掉表面攀着的巨型海葵,尾巴抵着艇身,拔开舱门。然而,一开门,里面却半掉出一个黑糊糊的女人的尸体,那条被夹在舱外一晃一晃的尾鳍是她的。"63,,62,61.....
里面还有一个尸体,脸颊边长出一点耳鳍的洪英。还有一个活人,手上紧紧抓着女人尸体,眼睛却惊愕地瞪大,瞠视着纪安的森礼。
往内匆忙一扫,潜游艇并没有祁洄的身影。"47, 46,, 45.....
心内一沉,纪安抓住森礼的胳膊将她拖出。她没有任何抵抗,一双眼睛黏在了纪安脸上,直瞪瞪不转动。抱紧她,纪安甩尾,在张牙舞爪扑来的畸变物中,东躲西避,以便迅速撤出这个炮击地。
然而,躲闪之际,余光忽然望见,不远的左侧,赵莉呆愣在作战机内,凝望着自己,浑然没发现正朝她张口扑去的巨鲨。"25,24,23...
残缺的尾部猛地蹿出,直冲向巨鲨,从喷臭的血盆大口中,一尾抽向赵莉的作战机,将她蹬远了,而自己,却来不及脱身,被生生咬掉了一小截右手。1
血,飘散在海中。
纪安蹙了下眉,甩尾荡开,用残缺的胳膊夹住森礼,又从作战机中拉出呆木的赵莉,抱紧两人,向远方而去。遗留下的断手,缓缓沉落,无名指上的银环被折射出一道光,闪一下,就黯淡了,无声无息地落入无尽的黑海。“3,2,1,启动。
矫捷的身影在海中疾速穿腾,祁洄抿唇,向永明岛而去。越近,越死寂。原本暴虐的失控异兽销声匿迹,曾经四处缭绕的信息素荡然无存。
只有尾巴扫出波浪的哗啦声,与心口一阵一阵的、不大和谐的跳动相应和。
受炮弹轰开的余波,纪安等人,被水浪裹挟,冲到了一块大礁石后。这里靠近新北市的海岸线,无数船只来来往往,紧张运来从永明岛撤退的人员。
岸边,挨挨挤挤着许多人,喧哗不断,或是又惊又恐地遥望永明岛,或是与失散的亲朋好友重逢,哭笑着抱作一团,也有不幸的,撕心裂肺地揪着人质问,发出令人心痛的悲切哭声。纪安将昏迷了的森礼和赵莉,推上了礁石。“啊啊啊!礁石后有一条人鱼!"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惊起千层浪。天上盘旋待命的作战机,登时注意过来,无数灯光探照而下。然而,只照到小截残缺的尾鳍,倏然钻入了水下。无数作战机立即紧跟而来。
纪安翻身回转,准备潜往深处时,隔着荡漾的水波,望见了同样在岸边焦急张望的沈兰,还有陪伴着她的金喻恩。听到有人鱼出没,沈兰也显出了很恐惧的面容。望了一眼,纪安就挪开,连连摆尾,往深海去。水的那端,无法重返的人类世界,与她渐远了。扑通,扑通--传来东西不断入水的声音。追兵已经逼近。
纪安不断下潜。在下端,漂着十来艘或遗留或损坏的作战机。她游去,挑了架还能用的,进入后,刚关上舱门,后方的大部队就奔来了,从她作战机的两侧,疾游远去。破坏掉定位器,抽走舱内的水,纪安左手握住控制杆,启动,混在了追击的队伍中。
混了一段路,到他们四散搜索时,纪安就借此时机,独架离开,前往被轰炸后的永明岛。
舱内潮湿的水汽渐渐被烘干,包括湿漉漉的她,鱼尾变回人腿,半边脸上的鳞片也消隐,纪安微微侧头,舱内的玻璃,倒映出她原本的脸。
她做不成‘纪安’了。
现在,又成为活在海底的怪物--祁暄。眸底转暗,逐渐失去光彩。放缓了作战机的速度,黯淡的眼眸缓缓在周边的废墟中逡巡。
除了水,还是水。
一切生物,都被轰炸殆尽。
如果他还在那座高塔里的话.....
心沉了又沉,船舱内寂若死灰。
滴答,滴答.....
有沉闷的声,一点,一点,溅落在地板上,红色的。纪安低眸,看向自己的右手。
手腕以下,空荡无物,不平整的断口,碎肉被泡得浮肿,发白,偶尔沁出一两滴血珠。
不管不顾地,就那样垂着。
肩膀微微耷拉下,整个人发空地坐了会。乱糟糟的,闪过很多稀碎的画面--
他一身血倒在船板,睁眼望来的瞬间;
含着她的手指,又怒又耻咬她的模样;
被她说得,气得摔了筷子走掉的背影;
两手交握,一笔一划写下名字的时刻;
乖顺地,伏在月光下难耐颤抖的背脊;
半推半就,皱眉隐忍,又呵斥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