姎已经站了起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索性壮着胆子朝母亲一行礼,便由侍女扶着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院里。
至于萧子烨,谁爱管这个倒霉弟弟谁管!
内室中,邓夫人已叫侍女备上姜茶,一见萧子衿进来了,便笑着迎她入座。
萧子衿刚一坐下来,邓夫人便将姜茶递到她跟前,温声道:“有些事情,到今天这程度也就可以了,你三叔父这些年来不在雒阳,先前做的事又让三房多少有些面上无光,所以这么些年来三房都是你三叔母一人撑着,今日做出此局虽手段拙劣,却也不完全是针对你来的。”
萧子衿轻轻一笑,示意自己明白。
“丈夫非良人,做事也从来不顾及妻儿,膝下的三个孩子里,阿檩受过母亲教诲,虽平庸却也知礼沉稳,阿姎性子内向,有些时候一气急便容易失分寸,至于阿烨……”
邓夫人说到此时顿了顿,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发现王夫人母子的声音早已消失在庭院,便继续说了下去。
“阿烨是最像你三叔父的,自小不服管不服打,都十四岁的人了,只要一出去外面就是惹是生非。”
“如此境地,你三叔母再沉默下去,三房最后只会沦为壁虎求生的尾,再无兴起的可能,今日她这般作为,估计也是觉得你到底是个年轻的女娘,若能在你面前立个下马威,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个能翻盘的可能了。”
萧子衿对此不置可否,端起姜茶轻抿了一口后,便将此事放在了一边,道:
“家里的这些事不像朝前政事,反复掰扯终会有个结果,可家事若要较真,那只会成一个纠缠不休的局面,子衿今身为家中主事,从无意与家中任何人对立,自然也不会同三叔母计较这些。”
“且子衿此番在雒阳不会待太久,最重要的事除了与裴家两姓联姻的事情外,便是听澜表兄当年的旧案了,这些年来为了此事,子衿对您和二叔父也多有麻烦,自是不能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再横生枝节。”
这番目的性极明确的话,自她今日归都以来不论是谁都在试探着、刺激着,想让她当面说出来,好让他们对这个尚未知的敌人能有所准备。
但她除了最早在金听闲一番不知真假的阐述后悲而离席外,几乎没有留下过什么有用的话给当日殿上的那些人,就连主动提及此事的人都是当今圣上,归席时提及旧案卷宗的人也是别人。
而今她肯在邓夫人面前直言此事,不是因为邓夫人比起那些豺狼虎豹而言太过弱小,她对其不会有防备之心,而是因为此时坐在她面前的邓夫人,实际是萧凭鹰的耳目,她今日做的事,说的话,在今夜都会悉数传到萧凭鹰的耳中去。
身处雒阳的萧氏到底不是她做主,即使当年把萧凭纪赶出雒阳了,换来的也不过出征五年来的相互制衡,根本利益也不过是只有在前线的萧子衿能安然回归,雒阳的萧氏和晋阳的本家才不会失势。
而今又是一番需要权衡的时候,她无意跟三叔家的做无谓争斗,只有稳定二叔父的利益,他才会继续和她维持表面的和平。
金听澜的旧案便是关键,对于萧凭鹰而言,一个表亲算不得什么,但若是为这个表亲翻案能打破萧氏如今如履薄冰的局面,哪怕只是给那宦官一巴掌也好,都能让萧凭鹰明白跟她维持表面和平是重要性,至少也能保证在接下来她做的每一件事里,萧氏即便不帮什么忙,也不会给她使绊子。
“子衿尚年少,今临危受命承爵位,行事多少欠考量,还望二叔父、二叔母,以及堂兄,多担待。”
萧子衿起身向邓夫人行了一礼,所行却非福礼,而是军士抱拳之礼,一如她当年出征之前向族人拜别时行的礼数。
主君言尽于此,至于萧凭鹰听完邓夫人阐述今日之事后会如何做,那就要看他是不是个正常人了。
谋略者再会谋算人心,也难免会错算权衡者所衡量的选择,身边所能谋算之物皆算尽后,就只能凭运气了。
但她萧子衿,自决定入局始,便绝不会将自己的输赢全然交给运气,她既要当谋略者,也必须得是唯一的权衡者。
——
申时七刻,廷尉府。
时至散值时分,廷尉府众官员相继从大门中走出,赶着回家与家人们过冬至。
在廷尉府的对街,一辆挂着裴府牌子的马车停在街角,裴府二公子裴吟披着大氅站在车前,往廷尉府的大门张望着,显然是在等他的兄长出来。
有与裴青算是相熟的官员看到了他,上前行了一礼道:“二公子。”
裴吟回头见状,忙拱手回以一礼:“许尉正。”
廷尉正许临笑问曰:“二公子可是在等裴尉监散值?”
裴吟轻笑着一点头,答曰:“今日冬至,家里设了小宴,家母嘱咐吟一定要把兄长那工作狂拉回来过节。”
“那二公子可有的等了。”许临指了指廷尉府的大门,“下午廷尉吏抓进了一个跟两年前芷县兵乱有关系的战犯,廷尉大人和左右监审了他一下午,直到散值前才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