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祯,他依然一言不发,她只得续道,“国朝正需要顾卿这样的栋梁,说这些话也不怕晦气!”
说完了公事,太皇太后又提到了私事:“顾恒怎么样了?”
说起顾恒,顾林生难免心中震颤。他为人父,对下慈爱,可在战场上,面对万千兵士,又如何顾得上这些。
去岁沙洲一战,顾恒胸口中箭,好在救助及时,这才堪堪保住了一条性命,养了大半年才能正常行动,而那创口却还是会偶尔疼痛。男儿志在疆场,却连弓都拉不满了,如此孱弱,即便有他这个做父亲的在凉州任大都督,长此以往恐怕不足以在军中服众,便干脆改了文书差事,这事他在年初就给吏部报过了,想开太皇太后已然知晓。虽是憾事,可臣子所忧虑的父子将兵恐会令至尊生疑倒是驱除了。
难得看过了战场生死的顾林生酸了眼眶,却又不能在至尊面前失仪,赶忙调整好情绪,叉着手回:“劳太皇太后挂念,犬子一切安好。”
先帝早就不在了,太皇太后能体谅他为人父的心,这时听来,不免心绪也跟着起伏,老半晌方道:“好便好。”
而后,太皇太后又提及了媛媛入宫一事,只是前几日叫崔太夫人接回家去了。
顾林生早在之前的家书中得知幺女入宫侍奉太皇太后,至于媛媛已于前几日子出宫,崔氏没来得及再有家书告知,也没把太皇太后的许诺张扬出去,他自然也就不知情。
这个时候,顾林生恭谨地回:“小女资质鄙陋,入宫叨扰太皇太后多日,是臣的不是。”
傅祯听了这句,就把眼光撇向了外头,已经是午后了,疏疏天光洒落下来,却还是觉着刺眼。
太皇太后微微摇了摇头:“令嫒行事稳重,我甚为喜欢,只是争不过你母亲,这才被她接回去了,倒是我近来觉着有些不大习惯,很是盼着她再进宫来。”
听到这里,顾林生方松了口气,又恭维道:“她能得太皇太后青眼,是她的福气。”
当日宫中设宴,傅祯兴致缺缺,不过往常他也能喝几杯酒,偏是今日,两杯过后他便有些头晕,不得不借口去更衣,至殿外透气醒酒。
天光漏尽后,宴飨结束,太皇太后寻至傅祯处,见他精神尚可,误以为他中途有意离席,致使傅祯满腹委屈。
他此番中酒没传醒酒汤,且是中途离席再不肯返回,又不准人入内说明理由,的确给足了别人误会他的口实。
太皇太后给他兜着,在臣子面前说他有要是料理,一来圆了离席未归的谎,二来也是待今上亲政后,不能让臣下轻看了去。
傅祯自是感念阿婆的好,并不敢在这等小事上与阿婆辩论用于掩盖他的“粗心”,反而是越发觉着顾家人个个不能入他的眼了!
顾林生从宫里出来,才要认蹬上马,不料太皇太后宫里的内臣赵枫追了出来。
他叉着手道:“顾将军脚步急,叫某好追。”
顾林生回了个礼,问:“可是太皇太后有旁的旨意?”
赵枫从身后小宦官手里接过一口两掌大的锦匣,捧到顾林生跟前,笑呵呵道:“太皇太后有物相赠。”又凑近他说,“只是这赏赐却不是给将军的,而是相赠崔太夫人。烦请顾将军一道带回去,不必让崔太夫人进宫谢恩了。”
太皇太后与崔氏的情谊,顾林生自是清楚,却还是纳罕于太皇太后的举止。恩赏拒不得,他代母亲谢过后,赵枫又冲他叉着手道:“顾将军,太皇太后看重您的儿女,某先道句恭喜啦。”
长安城内宵禁的鼓声响起时,媛媛还听到了马蹄声自街口传来,垫脚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便搂着崔氏的胳膊欣喜道:“是阿爷回来了。”
顾林生于人前勒马,眼看家人都在,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给崔氏见礼:“劳母亲在这里等候,是儿的不是。”
崔氏笑着托起他:“一路辛苦,别说这些见外话了。”
王氏就道:“母亲一大早听说兄长今日抵京,几次叫门房的人回话,现下可算是见着人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兄长快进屋去吧。”
崔氏有两个儿郎,长子顾林生去了陇右凉州,次子也远在荆州,家里没了掌家的儿妇,幸而王氏能在跟前代这二人尽孝,因而顾林生对她也很是高看。
即便宫中赐宴,可君臣之间顾着仪礼,又多多少少有些各自心思,常常会浪费掉不少佳肴。
王氏早就张罗了接风洗尘的家宴。
媛媛亲自端着铜盆服侍父亲净了手,看到他腕上那道疤,撅着嘴道:“阿爷应下我会用去疤药,指定是骗我的。”
他一个大男人征战沙场,行走军中如有涂脂抹粉的嫌疑,必让麾下将士笑话,因而并不在意这点小伤,偏是她女儿家过分看重这点,尤其是去岁她至陇右照看顾恒的伤势,愣是在当地专门寻了去疤的药膏,捧到父亲面前,磨破了嘴皮才让顾林生应下来。
谁成想,那药膏都快干透了,他一次也没用。此刻被三娘当面问,他只得说:“这疤痕是早年留下的,为父又年岁大了,哪能短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