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后几步的方多病没注意这边,径直朝乔婉娩奔去。
“阿娩你怎么样,可有受伤?”方多病为她松绑,细细检查一圈,“还好还好,是不是不舒服,我带了药……”
方多病一向会把乔婉娩所需的药品带在身边,无论对方需不需要,哪怕轮不到他来做这些,没派上用场是好事,有紧急情况他也能及时应对。
乔婉娩则是久久回不过神来,那柄软剑是刎颈,她断不可能看错的,这世上鲜有人知,那是李相夷师兄所赠,几乎从不离身的佩剑。
“阿娩……姐姐?”
“……我好多了,谢谢你小宝。”乔婉娩攥了攥汗湿的手心,回眸。
“那我、我扶你。”
不同于两人还得顾及男女有别,李莲花安抚好姑娘,便背着她稳步走远。
“李莲花你等等我们!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方多病一急,也顾不了那么多:“姐姐要不我背你吧,在地道待久了你更难受!”
都是江湖儿女,拘着那些个礼数作甚,乔婉娩点点头,拾起早被搁在一旁的少师剑,手臂搭上方多病两肩,由他小心翼翼将自己背起。当年坐在轮椅上掉眼泪的小屁孩,为了李相夷一句话努力练功日日吃下苦药丸子的小少年,如今也长大了,竟也有这样宽厚温暖的肩膀。
方多病加快脚步跟上李莲花,但心脏怦怦直跳带来的紧张感,并非他强装镇定可以平息的。在某处拐角,乔婉娩应当是太累了抱不稳,方多病下意识把她往上掂了掂,女子轻呼一声,气息喷洒在耳边,少年顿时满脸通红,磕磕巴巴地解释起来。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阿娩姐姐!我是怕你掉下去……”
“我知道的。”
“姐姐你、你能不能别对着我的耳朵说话……”喉结微滚,少年稳住心神望向前方,“哎李莲花呢?怎么走那么快?”
乔婉娩借着火折辩明方向:“无妨,往左边走,我记得那里有出口。”
百川院后山海棠林,落花漫天,美不胜收。
可李莲花无暇关注美景,姑娘连绵不断落下的眼泪像是一把钝刀一下一下扎在他的心上。他见过她怨恨崩溃,无法抑制的痛哭,却从来不是这样,哭得跟被人抢了玩具的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你把剑还给我,那是我家的,不是你的……”
“等回去就还给你好不好?在外面收回剑鞘也不方便。”
“不要我不要!你还我!”
李莲花轻拍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也罢,被发现就被发现好了,不管了。他伸直左臂,催动内息,软剑如游蛇钻出袖口。
“还给你了,拿好,别碰剑刃,当心伤到。”
在凉亭另一侧安置好乔婉娩的方多病怔怔看着这一幕,姑娘将剑珍而重之地护在怀里,抽噎声逐渐缓和……
“刎颈剑?怎么会呢……阿娩姐姐,我只见过刎颈的画像,你说,那是刎颈吗?”
无人回答方多病的问题,四周寂静得可怕,似乎只余下姑娘断断续续的抽泣,和李莲花沙哑的嗓音。
“你如此在意这把剑,因为它是、它是……”答案已然明了,只是他不敢相信,那残害贺家满门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胜过亲兄弟的师兄。
李莲花颓然而坐,直到肖紫衿赶来也未有动作,杂乱无章的嗡鸣充斥在耳边,少时深夜听到的女子哀鸣,此刻姑娘微弱的呜咽,混杂,融合,纠缠不休。
早在当年他便想过,若世上真有冤魂厉鬼,或许有朝一日她会回来报仇,凶手指向纵然是他万般不情愿挂上钩的人,他亦不会徇私。
可那没来由的难过是什么呢。
“李莲花……”方多病低声唤他,少年不似以往活泼朝气,整个人都蔫耷耷的。
“有什么事明日再谈吧,阿云累了,我得带她回去了。”李莲花没什么表情,眉宇间疲色明显。
方多病点点头,今夜发生太多事了,也该理顺了想通了之后再说。
少年走远,李莲花转向仍抱着剑不愿撒手的姑娘,刎颈锋利,已然划破衣衫,他心中一紧,赶忙伸出手去,贺云却以为他是要来抢,瑟缩着抱得更紧。
“我不过来!你别怕!会伤到你的……阿云……”喉头滞涩,可一时间竟不知用什么名字来称呼她。
姑娘不再紧抱刎颈,把剑托在掌中,递到他面前,泪涟涟的眼眸神采褪尽,语似呢喃。
“我贺家一百二十七条人命,若说祖上、父辈曾经做过一些恶事,仇家上门,刀剑无眼,倒也……倒也能算因果报应……可阿云他才不到八岁,他还等我回家去为他过生辰,我准备的生辰贺礼永远没有机会送给他了……不是想要云铁吗,不是都答应给了吗,为何仍不肯放过他……”
“阿、云……”
“那是我弟弟的名字,你每唤我一声‘阿云’,我都会想起他。”
贺家幼子贺昭云,曾经哭红着眼求他去寻阿姐,孤苦无依的孩子只剩下阿姐了。而她,是他十余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