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麾下兵马,归根到底要靠朝廷养着。据臣获悉的最新消息,因为狄人烧杀抢掠,青州城内的余粮,已经不足半月。这么点存粮,如何供养得起一府百姓和数万大军的口粮。只要朝廷断绝了对青州的粮草供应,等到存粮耗尽,逆犯自然只有班师回朝一条路可选。”
“张大人,你此话当真?”
官员们皆露出极度诧异之色。
虽然大部分人都料想到青州存粮情况不容乐观,可没人想到,竟然已经只剩半月数目。
“只靠这么点余粮,逆犯哪儿来的勇气一而再再而三违抗兵部诏令?”
“自然是仗着陛下不了解青州情况,打个信息差蒙骗朝廷。再说了,当初逆犯都敢叛逃出京,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如今被张大人窥破底细,倒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当谢琅与朝廷的拉锯聚焦到了粮草问题上时,朝廷无疑是掌握着主动权的那一方,原本因为谢琅盘踞青州不归而忧心忡忡的世家大族也终于可以放下紧悬的心,高枕无忧。
只是事态发展再一次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五日后的清晨,一封染血的八百里加急战报再度传到了兵部。
内容很简单:两日前夜里,谢琅率领五千兵马突袭落雁关,再一次大败霍烈于落雁关下,并成功占领了落雁关烽火台。
负责接收军报的是一名年长主事,在看到军报上印刻的「西京」字样时,那官员手颤抖了下,才疾步赶往议事堂,将军报呈送给上峰。
一时朝野皆惊。
一则,落雁关之险,天下皆知,谢琅只带五千兵马便成功占领了关上最为重要的制高点——无论从常理还是战略上来讲,这几l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兵部甚至第一反应是怀疑这封战报的真假。
然而战报从西京发出,一应规格样式,包括送战报的斥候,都是加急战报的标准规制。
二则,自西京十三城沦陷,这是大渊的军队第一次进入西京地界,亦是大渊第一次以如此直白凌厉的方式向西狄宣战。
无论谢琅有无违抗朝廷旨意,这一战,都足以轰动天下,且朝廷不可能置之不理。
已临近三月底,正是春意萌发的季节,大渊朝堂上却一片肃杀紧张气氛。
凤阁再一次连夜召开紧急议事,商讨对策。只是不同的是,此刻文极殿内,除了文武官员,还坐着诸世家大族的家主族老。
除了首辅卫悯称病未至,其余世家代表人全部到
齐。
而坐于正中上首的,赫然是一身明黄龙衮的天盛帝。自从上一次大朝会天盛帝突然在凤阁出现后,皇帝参加大朝会议事,俨然已成了默认惯例。
一般情况下,武将敢越过兵部与凤阁擅自作战,几l乎等同于谋反,要立刻下狱问罪的。可谢琅刀锋所指,偏偏是西京。
十年前,因为当即盛极一时的寒门首辅陆允安通敌叛国,西京十三城落入敌虏之手,自那以后,陆允安沦为人人唾弃的叛国罪人,「西京」二字则成为永远印刻在大渊脊梁上的伤痛与耻辱。
谢琅出兵西京,在将刀锋落于落雁关上的那一刻,就已经不费吹灰之力站在了那名为“民心”的至高之地上,朝廷就算再不愿意,也无法公然阻止这场战争,更无法将谢琅问罪。
今日议事主题,便是朝廷是否要顺势而为,给予援兵支持。
因涉及到西京这个敏感话题,气氛罕见有些压抑。皇帝屈指咳了两声,打破沉寂,道:“朕这身子骨不争气,一切都仰仗诸位爱卿拿个主意。国库空虚,边境战火四起,朕虽不愿在此时再起战事,可战事既开,也没有畏战的道理。只是到底如何裁量,还须诸卿一道商议。”
“这还须裁量么?”
一名世家官员首先开口:“边境战火四起,那是敌人主动挑衅,大渊不得不应战。可西京之战,却是逆犯越过兵部与凤阁,擅自出兵。在明知国库空虚、朝廷明令要推迟战事的情况下,逆犯居心何在?”
“再者,狄人何等豺狼之性,他擅自出战,主动挑衅,就算占据了烽火台,未必能拿下整座落雁关,届时以霍烈之性,必将疯狂反扑报复大渊。他置陛下于何地,置大渊江山社稷于何地!朝廷若是支持这场战事,朝廷威信何存!”
“如此乱臣贼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臣以为,朝廷不仅不能支持这场战事,还应严厉申斥逆犯犯上之举,速命逆犯班师回朝。”
皇帝手中握着一串佛珠,缓缓拨动着,道:“如此一来,大渊畏战之名便要传扬开来,大渊颜面何存?”
那官员道:“可若让战事继续推进,下一步被摧毁的,很可能是大渊基业与宗庙社稷!陛下的优柔寡断与‘仁慈宽厚’,可不该这般用!”
一名世家家主忽道:“其实,除了支持与反对,朝廷还可以有另一种态度。”
众人齐看过去。
那名家主泰然道:“眼下情况,朝廷若支持这场战事,不免有纵容逆犯,为虎作伥之嫌,陛下龙威难保,朝廷公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