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朱庚,这是一个先射箭后画靶子的游戏。不变的论点是朱庚是有问题的,至于有什么问题,看各党派想要推举成为阁老的人能解决什么问题,朱庚就有什么问题。
这场游戏由东林御史宋焘、给事中汪若霖两人起头,其他各党派也紧随其后。
朱阁老被骂的怕了,开始用自己做题家的老实性格做出朴实的反应。
他自思己过,一封封的分析这些攻击他的上书之中指出的问题,配合自己的政务实践经验写出解决方法,然后诚恳的献给万历皇帝,希望能够得到回复。
客观来说,朱庚是万历朝的顶级公文写手,所写的文字放到后世都能成为申论高分卷。可惜万历皇帝对朱庚根本没啥感觉,对他那些精妙的文字大概也没咋看。
于是朱庚的上书“十不能一下”,就是万历偶尔回复的一两页也不过是“知道了”这样寥寥几字而已。
朱阁老于是又添了一条问题——他的上书甚至连皇帝都懒得看,可见能力差到了什么程度,这样的人也能做大明首辅?
七十二岁的朱庚心力交瘁,渐渐体会到什么叫做官如坐牢。
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之间的冲突进行时间并不算长,半个月之后互相的胜负也就决了出来,荷兰人拿下了几个西班牙人在香料群岛的殖民据点,自己也损失惨重,短期之内没有能力再和西班牙人进行更多的对抗。
虽然荷兰和西班牙各港口之间的严密封锁还没有解禁,但福建海商对于两者之间的罢兵还是都抱有乐观心态,感觉再过一阵,等风声过去贸易就又可以恢复正常。
不过王文龙却远远没有这么乐观。
泉州。
李旦刚刚回到家中,王文龙就急急忙忙的闯进他的书房,当着李国仙质问道:“泰山大人,为何船队中把衡山书斋的火者都赶了去?”
火者又称火长、船师,乃是船上掌管针经、图示之人,这年代的针经都在家族内传承,轻易不会外传,每个火者家族都有自己的秘密航道,用以避险或是紧急获得补给、绕过某些关口,所谓“舟子各洋皆有秘本”。
物理社里的一些民党成员就是舟师家庭出身,也是这年代少数掌握了三角函数计算的明人领航员,王文龙这次去台湾专门带了几个推荐给李旦,李旦当时说的好好的,可是这回回泉州,却将这些火者全部弃之不用。
李旦闻言愣了愣,看向一旁的李国仙道:“我与建阳说会话。”
李国仙连忙将王阿难抱走。
等李国仙和外孙离开之后,李旦才回答:“你那些舟师都是浙江人,连泉州话都不会说,若让他们执经,肯定会招致本地火者的反对,不说他们从来没走过西洋,光是我让浙人上闽船替去泉州人这一条,你让我脸面往哪里放?”
“可现在我们正需要寻找新航路。”王文龙说道:“之前我已和泰山大人说过,荷兰人下一步一定是控制航线,我们过去的航路肯定会被他们封堵,当时泰山大人也是认同的。”
“我自然晓得,是以这回我去西洋的船上专门找了老火者,他们都有传家的针路,无论是荷兰人还是红毛人都不知道的。”李旦全然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年代的大明海图没有标注经纬度,所谓牵星术主要的用途也是用来观测方向,和指南针的效果差不多。
明人远洋航行所依靠的地图叫做“针路”或者“更经”“更录”,是一种用于跳岛航行的记载办法。
这种地图的原理非常简单,先通过海洋探索摸出航路,然后将这些航路的方向用时速度全部记载下来:比如针路记载从a岛到b岛需要用某速度向某方向航行一天时间,那么在海面上火者就会打上指南针或者用牵星术确定船只()
的方向,接着规范速度航行。
实际操作中面临的情况当然会更复杂,因为船只往往面对风暴时需要抢浪头或者是用蛇行的方式借风,但只要火者经验够老,他们通过一系列计算指导着船只的航线,参考指南针,还是能基本将船只左摇右摆之后的前进方向稳定在一条线上。
这种航向修正自然是非常不精确的,航程越远误差越大,所以这年代的航海方式都是从一个岛向下一个岛前进,不断的寻找坐标点,小段小段的逐岛航行,因为所找的岛屿之间距离不算太长,即使稍有航向偏离,也可以很快修正回来。
看郑和下西洋时的记载就能直观地理解这种航海方式,火者在每段航行结束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找原定目标的岛屿,“但见于前,或在左右,视为准则,转而向往”。
被确定为坐标点的岛屿既是上一小段航程的终止点,也是下一小段航程的,所以被称作“起止”,好的舟师能做到“在更数起止,计算无差”——大抵就是在出行之前说好某时某刻到达某岛,到了那时刻,船只真的在那座岛屿靠岸。
这其实就是标准的沿岸航行,这种导航方式显然只适用于走已经有人走过的航路,连改变航路都不行。
航线既然固定,对于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来说想要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