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秦王政的目光扫视过来,咸阳长史李斯躬身一礼,而后迎着同样看过来的郑国,一边缓缓而道,一边摇摇头,于开辟水利略有不赞成。
当然,开凿一条崭新的水渠,灌溉足有郑国渠大半,如此利国利民之事,若是寻常之时,自然是竭力推荐,但绝对不是此时。
“哦,时机不对,长史与大田令所言,是否是担心开凿一条崭新的水渠会影响接下来大秦的国策走向?”
冠礼亲政数年来,秦王政摆脱一切掣肘,数年来,一直昼夜不息的整顿国事,于郑国和李斯所言之瞬间,便是明悟二人所语。
然,略微思忖,还是出声反问而道,固然会对接下来东出函谷,一天下大势有影响,但比起影响,所得的好处当更大。
根据尉缭所谋,纵然顺利无比,想要逐一击破山东六国,最少也得七年,多则十年以上,这么长的时间,抽出些许精力放在一条新的水渠上,应该不成问题。
反而,待那条新的水渠修成之时,秦国底蕴更为浑厚,当为秦国东出提供更为坚实的力量,令秦国拥有更压倒性的力量。
语出,一旁静立的其余诸人也是将目光看向郑国与李斯,以秦国如今的国力,开凿一条崭新的水渠,绝对不成问题,毕竟比起山东六国,秦国可以调动的力量很是庞大。
“我王明鉴。”
“昔年,臣与大田令分别为河渠丞与河渠令,对于开凿水渠之事,知晓甚是清楚,仅仅是当年为了开辟郑国渠,大田令都做了五六年的准备。”
“若不是大王亲临河渠,力战玄关,怕是河渠还要拖上一两载,那时,有近两百万民力征发,再有秦国府库支撑,方有今日郑国渠。”
郑国渠,是李斯与郑国的晋身资本,由此,入秦廷中枢,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修筑河渠,李斯与郑国才有最真实的认识。
在旁人眼中,或许,修渠很简单,只需要调动人力、物力便可修成,但谁又知晓修渠之前的准备,与修渠过程中的诸多繁杂之事。
只消一项有问题,便是牵连甚多,是故,没有那几年待在河渠上的静立,而今为长史也不会如此轻易上手,轻叹一声,继续而言。
“若然如大田令所语,开凿一条有功郑国渠大半的河渠,那么,我王准备如何分配民力?若是快些修成,也得三五年之力,五十万以上的民力。”
“而三五年之内,依照国尉所谋,必将东出,期时,关外大营、蓝田大营这两个加在一起超过五六十万的阵容,民力征发过百二十万,同时,北边胡虏近来多犯,亦是需要民力,南边防范楚国,亦是需要不少的力量。”
“如此一算,仅仅是东出函谷,都需要整个秦国的全部之力,而这时,若分出相当一部分力量开凿河渠,削弱秦国东出的力量,我王以为如何?”
于秦国现在的国力,担任长史两年多的李斯绝对拥有发言权,而身居大田令,统领农事、经济要事的郑国也绝对知晓不少。
再加上二人修渠的经历,于此时开凿一条崭新河渠,绝对不合时机,原本,秦国以一国对战山东六国就甚为艰难,必须投入全部的力量,否则可能在某些时候就差那些力量。
沉稳之音落,前将军蒙恬、咸阳新任御使张苍均本能的颔首,独占六国,必要尽全力,不能够分心,若然在开凿河渠,绝对不行。
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一件事,不曾想听长史道来,竟是需要这般的准备与积蓄,无怪乎,数年前,修筑郑国渠的时候,举国大战。无怪乎,数百年来,整个诸夏间,大河大渠罕见无比。
“可惜也,东出之策,早已定下。”
“寡人之心,乃是要以绝对的力量征服山东六国,既然长史与大田令均有此语,嬴政心有所感,那就等大秦收拾完山东六国之后,再来开凿新渠。”
“当初,凭借蜀郡千里沃野,昭襄先王便有信心东出,而且拓土千里,压服三晋,南拒强楚,而今,又有郑国渠在,逢山东六国孱弱,寡人自信可将它们逐一荡灭!”
秦国法行天下,百多年来,明君辈出,自孝公以来,疆土扩大近三倍,当年区区一个魏国便可欺压秦国百年,但如今秦国一国之力足以雄霸诸夏。
比起一条崭新的水渠,东出一天下大势更为重要,取舍之下,更是明显,秦王政亦是长叹一声,遥望不远处静默无声的郑国渠,身躯右侧,东望六国,俯览山河。
清朗之言而出,坚毅之色而显,先祖已经为自己打下如此的根基,正合自己一统大势,扫荡诸夏,建立起一个超越三代的岁月盛事。
“蒙恬必会率领秦国铁骑,将山东六国逐一踏破,将秦国的旗帜插遍山东六国的所有城池之上,助力我王完成大业。”
雄慨激昂,蓝田大营前将军蒙恬心神震荡,自从祖父蒙骜身死之后,秦国便没有对山东六国进行大规模的战争,蒙氏一族以军功起家。
自己为蒙氏长孙,理应担此大任,承继祖父遗志,当年祖父助力昭襄王东出函谷,而今,自己也将助力秦王一天下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