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来浔阳渡接人前,怎么也没有想到,
面前这位皮肤黝黑相貌平平、矮壮结实的毡帽汉子,就是名扬天下的眉州刺史李正炎。
靠近前,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蹲坐在浔阳渡码头石礅上、与码头披汗巾劳工说笑搭话的李正炎。
完全不像一位前刺史,更像是一位老实憨厚的庄稼汉。
欧阳戎瞧了眼这黝黑毡帽的中年汉子身后静静等待的一行随行者,又看了看码头停靠的扬州官船,应该身份无疑了。
他尝试着喊了声:“李大人。”
正谈笑的李正炎有些依依不舍的转头,眼睛落在欧阳戎身上,有些定定的看了看他。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别喊,现在不过芝麻小官罢了。
“你就是‘好好学习、日日向上’的良翰吧,我知道,以前还经常听谢兄、沈兄提你,哈哈你可能不知道我,我却对伱熟得很啊。”
李正炎起身,朗笑迎来。
“多谢李大……李公抬爱。”
欧阳戎顿了顿,眼见李正炎一行人都没有穿官服,算是便装出行,他便不再以官场礼数称呼,惭愧抱拳:
“晚辈来迟了点,还望诸位前辈、兄台恕罪。”
迟来许久的他,面带歉意,余光状似无意的扫过李正炎与他身后魏少奇等人表情。
李正炎没问迟到原因,摆摆手,似笑非笑说:
“无妨,等会儿良翰罚酒三觥。”
欧阳戎微睁大眼:“李公,关陇豪杰都这么爽饮?”
“那可不。”李正炎大笑:
“我在外任官多年,也就山东好汉的酒量堪堪能比咱们关陇汉,
“不过我见识浅陋,东南来的少,不太清楚江南英杰们的酒量,但这次扬州之行,领略到了五光十色的扬州烟华,确实是个迷醉温柔乡。
“只是扬州文人们饮酒,过于优柔矫情,饮杯酒,要吟诗几句,有些缠绵悱恻,说不好听点,酒量软趴趴的。”
李正炎后方一众随行者发出善意笑声,李正炎也大笑回头看了眼,又朝欧阳戎笑道:
“不知江南西隅这边的酒量如何?”
欧阳戎点点头:“倒是可惜了,李公一直没遇到我,否则就不会质疑咱们江南酒量了。”
李正炎挑眉,“哦?良翰有什么说法。”
欧阳戎指了指自己,谦虚说:“我吗,我千杯不倒,平生未逢敌手。”
场上空气明显愣了下。
停顿了会儿。
李正炎有些诧异某人的直白,身后随行的魏少奇、杜书清、王俊之等人亦是侧目看他。
李正炎与同伴们不动声色的对视两眼后,笑赞:
“良翰直也,不拐弯抹角,好,那等会儿可得好好喝一杯。”
欧阳戎一本正经:
“这次李公光临浔阳,若有宴酒,请务必喊我。”
“好说,好说。”李正炎失笑。
欧阳戎侧身,摊手示意:“李公,魏先生……这边请,马车已就位,官驿屋舍也已经备好,先去放行李。
“晚膳在柴桑坊的寒舍,晚辈叔母听说前辈们要来,亲自下厨,给诸君接风洗尘。”
“贵叔母客气了。”
“李公勿要见外,叔母做了一些农家小菜,也不知诸君吃不吃得惯,不过晚辈托浔阳楼那边送来女儿红,酒水保证管够,今夜不醉不归。”
“良翰真是热情爽快,好,不醉不归。”
当夜,接风洗尘的晚宴,在槐叶巷宅邸举办。
这场晚宴开始前,槐叶巷宅邸内上下的女眷们准备的格外认真,欧阳戎亦表现的十分郑重。
甚至谢令姜都过来了一趟做副陪。
看见这些,等待半细等丫鬟端菜盛酒的间隙,李正炎等人对视了一眼,表情颇显意外。
接风宴开始。
欧阳戎二话不说,站起身,让谢令姜帮忙倒酒,他先自罚三觥。
一觥相当于半斤酒,三觥就是一斤半酒,虽然老酒度数不高。
但不胜酒力之人,也基本上罚到一半就倒下了。
“李公、魏先生、王兄……不多说,在下先罚一杯。”
看见欧阳戎豪迈热情,当先饮酒,咕噜噜饮下,嘴角毫不漏酒,十分爽快。
李正炎随行众人之中,原本有人对这位江州长史下午迟迟没来、似是倨傲所心生的些许不满,顿时消减。
“欧阳大人海量啊,今日一改吾心中江南文人之风。”
李正炎感慨了一句,趁着欧阳戎仰饮完第一杯酒之际,话风微转:
“不过良翰慢些喝,今宵漫漫,我与诸君久仰良翰之名,今日一见如故,得好好聊聊……”
“无事,喝完罚酒先。”
欧阳戎却大手一挥,谢令姜垂眸,知心默契的为其空杯倒酒。
李正炎想了想,感觉也就三觥而已,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