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查院亦有专门的膳食堂。
卫瑾瑜午饭大部分时间是自己吃,吃完就直接回政事堂学习新御史要做的事,主要以整理卷宗和誊抄公文为主,偶尔也会针对朝中近来发生的大事和官员间某些歪风邪气写一些谏言谏文。
郑开原本对世家子弟抱有一些偏见,但几日观察下来,见卫瑾瑜做事勤勉,为人谦逊有礼,只要是吩咐下去的事,无论巨细与琐碎程度,都能准时漂亮交差,最紧要的是,连最难干的司书兼差也没出任何差错,阁老值房里一应文书用具都打理得有条不紊,紧要文书从无遗漏,别说大错,连小错都不曾犯过一个,这在历任司书里简直是绝无仅有的存在,郑开渐渐对这个卫氏嫡孙刮目相看。
郑开自入督查院,便以勤奋著称,可便是郑开,有时也十分惊奇,这年纪不大的少年,是哪里来的精力同时完成这么多事。
而且,对方既有此本事,又是卫氏嫡孙,殿试里还高中探花,应当有的是薪俸高又手握实权的六部机要部门可挑选,为何要入督查院这样清苦的部门当一名清苦的御史。
不久前督查院一间存放卷宗的库房因年久失修漏了雨,不少卷宗都被雨水泡湿损毁,因而御史们近来主要任务就是誊抄这些受损的卷宗。
这等琐碎工作,年轻御史自然要扛大头。
卫瑾瑜除了忙顾凌洲值房里的事,剩余时间,几乎都是在政事堂大堂里和钟岳等年轻御史一起抄卷宗。
上午誊抄完一部分,两人一道去库房,将抄好的卷宗交给司吏收纳存放。
卷宗浩繁,许多都存放在高处,司吏需要踩着梯子上去。
“二位御史稍待。”
“待会儿存好之后,还需二位御史签个名。”
司吏自忙活着。
卫瑾瑜与钟岳一道在下面等。
卫瑾瑜视线忽落到库房深处、两扇上锁的铜门上,钟岳笑道:“那是密卷库,许多陈年重案大案的卷宗都封存在里面,只有四品佥都御史及以上才有资格查看。”
“四品。”
少年郎乌眸静静望着那两扇门,低声道了句。
“是啊,七品到四品,就是六部之内,三年升一品,也要十几年时间呢。咱们督查院是清苦部门,御史升迁出了名的不易,大部分人一辈子也就是个七品御史了,除非是踩了狗屎运,查办了什么重案要案。”
“便如郑御史那般,兢兢业业干了十几年了,仍只升到正五品,不过御史么,品阶低,权限却高,郑御史那根笔杆子,不知骂过多少朝中高官,连那些世家大族都怕他写的谏文,私下里称他为‘郑判官’‘郑铁笔’。”
两人说着话,司吏也从梯子上下来了。
取来册子,请两人签了名字,便恭送两人离开。
吃完午饭,卫瑾瑜照例坐在大堂里誊抄卷宗,一名司吏忽在外面探了下头,道:“卫御史,外面有人找您。”
卫瑜沉吟片刻,搁下笔,出了督查院大门一
看,就见谢琅正牵着马,抱臂靠在阴凉处。
“有事?”
卫瑾瑜直接问。
这个时辰,对方特意跑来公署找他,显然不可能是闲来没事瞎晃悠。
谢琅抬起头,看到一身浅绿官袍琅然站在阶下的少年郎,倒是愣了下,而后嘴角一挑,问:有空去喝盏茶么???[”
卫瑾瑜道:“我最多只能出来半个时辰。”
“足够了。”
谢琅直接带着卫瑾瑜去了街对面一家茶馆,把马拴在外头,进去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坐定后,谢琅点了一壶茶,两碟糕点。
袅袅茶香在两人之间弥漫。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下过馆子,一起吃饭,除了夜里床笫间两回撕扯纵情,平日相处依旧很少。
这般面对面坐着,也没什么可说的。
卫瑾瑜喝了口茶,便道:“直接说事吧。”
“好。”谢琅也敛了神色,直入正题:“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帮忙往顾阁老面前递一份状纸。”
卫瑾瑜转了下茶盏,似乎也没什么意外,只问:“什么状纸?”
“兵部发下海捕文书,缉拿前滇南行军大都督袁霈二公子袁放的事,你应当知晓吧,袁放有冤,且握有裴氏贪腐罪证,他想向顾阁老当面陈冤。如今裴氏盯他盯得太紧,除了督查院,没人管得了这桩案子。”
卫瑾瑜唇抿了下,淡淡道:“我帮不了你。”
大约没料到对方拒绝得如此干脆利落,谢琅问:“只是帮忙递一下状纸,也不成么?”
卫瑾瑜搁下茶盏,道:“一则,我虽为司书,但没有直接递状纸的权力,如果违背规矩,私递状纸,是要受罚的。”
“二则,我与这位袁二公子无亲无故,我不了解他的事,只凭你只言片语,也无法判定他的冤屈是否属实,所呈证据是否属实有效。冒险帮他,便是赌上我自己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