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捂着脸向燕洄摇了摇头,“这种小事还是不要麻烦二爷,我自己敷点药就好了,菊落姐姐也不是有意要打我的,干活磕着碰着的在所难免。”
燕洄低叹一声,梨青单善好欺又性子懦弱,怪不得菊落气焰嚣张。
燕洄懒得再瞧菊落小人得志的丑态,扶着梨青到屋内给她翻找药膏。
梨青止了眼泪,涂过药膏后便好了许多,还有闲心关怀燕洄道:“账目和细则什么的你可都算妥了?实在不懂的也可以去请张总管,他……”
燕洄按住她的手臂,微笑道:“我也不瞒你,这事我毫无头绪,可死马当活马医,我想着明日先去华潭寺探个明白,总演算不如实地亲临是不是?”
如果说在昨日,燕洄还对此事充满了消极被动,可今日经菊落这话一激,燕洄反骨便刺了出来,暗下决心,势必要将事办得圆满。
第二日清晨,燕洄在菊落嘲弄的眼神中出了府,还租赁了辆马车,一路到华潭寺去。
华潭寺规模宏伟,寺内古树参天,佛殿、钟鼓楼、接引殿等庙宇金顶鳞次栉比,且香火旺盛,大门内外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
华潭寺大门外迎客的小沙弥面带笑容,听清燕洄的来意后,并未因她的婢女身份而轻待,客客气气地将人带进了客堂,奉上一杯香茶,温声让燕洄稍等,然后退出了房门。
燕洄人在屋内,鼻间却仍能嗅到浓重的檀香,可以清心静气,略安抚了浮躁的心绪。
待了一盏茶的功夫,自屋外缓步而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体格健硕,往门前一站遮了许多光线。
燕洄便下意识地站起了,这才发觉对方虽穿着僧衣,可头上仍蓄着发,表情冷凝,不似佛子和善。
燕洄带了些戒心地张口问道:“请问小师傅何事?”
那人规规矩矩地站定,离她三米远,双手合十道:“贫僧是华潭寺的俗家弟子,法号释心,华潭寺的清规戒律贫僧也严格遵守,姑娘不必紧张。”
对方嗓音虽极力压低,可仍听不出一丝和煦,冷冽的声线没什么起伏,且看他高眉深目,面无表情时周身似镀了一层冰,让人不敢靠近。
燕洄松了紧捏衣襟的手,仍有些惴惴,将自己连夜赶制的账目与细则双手奉到释心的面前。
释心并未接过,低眸草草地看了几眼,平铺直叙道:“历年这宗事都是府上的张总管来操办,今年怎么换了人?”
“可是我做的有差错?”燕洄缩回手,做好了需要修改的准备,“释心师傅若得空,可否指点几句?我即刻改。”
释心摇了摇头,“纰漏甚多,不必修改,待我从新写来。”
燕洄顿觉脸上火辣辣的,捏着纸张的手背到身后,却猛地被桌沿的木刺扎了一下,释心见状立即伸手扯了一把她的袖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向旁轻轻拖拽了她一下,原本扎入皮肉的木刺便斜着划开了一道口子,沁出些许血珠。
“……”
燕洄无奈地看着手臂上的伤口。
释心飞快撤手,淡淡地道了一句:“得罪了。”
释心嘴上道歉,语气中却没几分诚意,转头坐在书案前,利落地磨墨,提袖书写。
屋内一时之间仅有纸张簌簌抖动的声响。
燕洄用干净帕子捂住伤口,尴尬地无所适从,只好无所事事地坐在原地,等待释心书写完毕。
释心似乎十分熟稔各项流程与细则,信手挥来,流畅得甚至不需思考的时间。
燕洄用一夜冥思苦想出来的资料,他不过半个时辰就写好了。
待吹干了墨渍,释心将数张纸交到燕洄手中,“姑娘可检查下有无错漏,如没问题我盖章落定。”
燕洄低头一瞧,上面对各项写得详细无比,兼顾了主子的喜好与捐施佛堂的动工日期与装潢等各种琐碎细节。
目光移到最后,银款数目写明了是一万三千两。
这本应是燕洄的工作,却让释心废了功夫为她完成,燕洄好生过意不去,自袖中掏出些碎银子就要给到释心手中。
释心却直接避开了。
燕洄知晓佛门戒律森严,便笑道:“释心师傅不必客气,这事我不会说出,实在不行就当我个人的香火钱便是。”
释心自她掌心那少得可怜的碎银子上面瞟过,伸手指着纸上最后的数目道:“一万三千两,除却正常开支,按每年的惯例,分出一千三百两给沈府前来交接的人私用,一千两留给本寺添作香火钱。”
释心说得正义凛然,从容不迫。
让燕洄怔愣了半晌才回过味来,这……这……这赤裸裸的银钱交易,都不遮着掩着吗?
她好像忽然明白为何沈星溯执意要她来操办这桩事。
原来其中有这么大的猫腻。
张总管每年光靠这件事不就赚得盆满钵满?难怪他一直与她摆脸色,说话阴阳怪气,这是埋怨自己抢了他的生意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