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佛升天的菊落凭空吃了个不能回击的闷亏,摔门便走。
燕洄年纪轻,体质强健,不过几月时间就能随意下地走动而不受影响了,若不是沐浴时低头能看到那块触目惊心的疤痕,还真当是一场梦。
菊落忍不得看她清闲舒适,一天清晨拍了门板震天响,待燕洄哈欠连天地打开了门,她双手撑着腰,神态倨傲道:“恢复了还拿乔躲在房里睡懒觉,真当自己主子呢?随我出来!”
说罢,菊落也不管燕洄意愿,强行拉了她出门,一路走到一处小弄堂旁,伸手一指:“日后你就住这,东西都是现成的,不用你张罗,今晚就搬进来。”
这间屋子简直不忍直视,墙角结着细密的蛛网,都能缠下来用来打络子,更不要提残破的桌椅板凳,和缺了一条腿的架子床。
菊落满意地瞧着燕洄面露震惊,又拉着她的手走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到沈星溯的院子,挨间地给她指引,“这些屋子的位置你可得牢记在心里,你虽说救过二爷,可也不能恃宠生娇。沈府的规矩你得守,身为丫鬟就得恪尽职守,你的工作算不上多,每日将这些屋子挨个清扫一遍也就罢了,可比你以前洗刷马棚要简单得多吧?”
燕洄本想一口回绝,但忽然想到什么,反口问道:“这些屋子没有百来个也有七五十间,我一日的洒扫工作完毕可就伺候不了二爷了,这样好吗?”
“怎么不好?完成你本职的工作也就是了。”菊落正期盼这个结果。
沈星溯不是只说了给燕洄安排住处,在给她安排些清闲的活吗?
既没有说不能将久无人居住的破屋给她,也没有说不能让她打扫屋子。
沈星溯将这个事宜全权交付给了菊落,可谓是天降之喜。
菊落正发愁无故欺凌贬低燕洄,自然要借着这个机会发挥一番。
等日后燕洄打扫屋子作弄得满身污汗,再见到沈星溯也只有让他倒胃口的道理。
菊落自怀中叮啷掏出好大一串钥匙,刚要丢进燕洄手中时,又收回钥匙低头翻找,“对了,二爷的书房钥匙忘记撤下,二爷的书房是禁地,除了二爷谁也不许进,你可给我记牢了,甭到时候触怒二爷赖我不曾提醒你。”
菊落忙活了半天,总算从繁多的钥匙中勾出了一把小银匙,紧要关头却卡住了,不上不下地扯不下来。
偏偏梨青跑过来喊道:“菊落姐姐,二爷唤你呢!”
“二爷找我?”菊落喜上眉梢,将乱如棉絮的钥匙环甩到燕洄怀里,冷眼道:“你将那把小银钥匙卸下来搁到我屋里桌子上。”
说完不等燕洄答应,急匆匆地提裙而去。
燕洄留在原地捂着被磕得发疼的胸口,取下小银钥匙握在手心中凉沁沁的。
燕洄反复回味着菊落的警告,拔腿向书房走去,果然在门上见到一把沉甸甸的小银锁,四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燕洄没有一丝犹豫地用钥匙捅开了锁,推门而入。
屋里头墨香混着木头的沉气倒也不难闻,别有一番宁静雅致。
屋内空间不算太大,一张偌大的四方桌案就占了一角,上面铺陈着厚厚一沓的画纸,燕洄草草翻动了一下,见上面皆着了墨,画迹新旧交杂,似是常年累月的画作。
燕洄取了其中一张细看,她虽对作画知之甚少,但也能观出作画者水平不低,笔锋浓转淡挑,线条流畅,意境颇佳。
画上坐于四角亭台的盛装丽人以手托腮,露出一抹洁白无瑕的皓腕,只是美虽美已,女人的脸部却空白一片,未着墨,看着有些渗人。
再换过几张,场景变换,有在露台,在卧房,在假山溪石旁,皆是美景丽人,身形与其他画作上的并无二致,却也皆是未曾画脸。
燕洄心中纳罕,看样子沈星溯似乎极心仪这名女子,为何迟迟不肯画脸?
莫非有难言之隐?
燕洄放了桌上的画卷,转身向内,地上立着个朱红楠木支架的青花鼓腹大缸,里面插着许多装裱后的画卷,应是沈星溯满意之作,燕洄捡着几支解开系带看了,也皆是无脸丽人,顿觉无趣,又装了回去。
书案背后立着一面墙似的宽阔架格,摞着一层层装订成册的书本,燕洄好奇地抽出一本放在手心揭开看了,但见其中记录琐碎,都是些关于沈星溯幼年时细微末节的事。
一日之事能写数十页。
燕洄嘴角抽动,本以为沈星溯严防死守的书房能藏着什么惊天撼地的秘密,却不想她冒着被人发觉惩罚的风险偷偷溜进来,却是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