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苑到城中足有十几里地。
这段路,燕洄走了几乎一夜。
天光熹微时,燕洄到了有人烟的大道上沿路搭乘了一辆拉货的牛车进了城门。
燕洄向车夫千恩万谢地道了别,又一瘸一拐朝太守府走去。
燕洄嗓子眼里渴得直冒烟,更要命的是两双绣鞋的鞋面在走动间一开一合,向过路的行人不断请安。
临近太守府时,燕洄将头上的素色银器除下,在还算干净的袖口处仔细擦拭干净了,就珍重地揣进怀里。
这是在西街的首饰铺中租赁的,若有损坏要扣除一半的租金。
燕洄紧了紧红色的发绳,将一头乌发束好。
等检查妥帖后,燕洄从后门溜进了府邸。
天色尚早,大多数人都才晨起洗漱,无暇注意她。
燕洄将颊边的碎发收到耳后,弯腰钻进偏房中,一抬头的瞬间却被吓得魂飞魄散。
刘管事脸如锅底,正叉着腰凶神恶煞地站在台阶处,像是专程等着她回来。
燕洄每往前蹭一步,刘管事的脸色便黑上一分。
“你个惫懒的丫头!”刘管事是个炭火脾气,又强行忍了一宿,见她走到面前立时发作道:“好啊!擅离职守又夜不归宿,谁给你的胆量!还敢让莺儿给你打掩护,我原当你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没想到偷奸耍滑这一套学得倒快,这一晚上去哪了?”
离得近了,刘管事又发现燕洄穿着自己从没见过的藕荷色短袄和绫裙,不过滚满了泥土,灰扑扑的不细看辨认不出原样。
刘管事更是气恼道:“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你如今是太守府的丫鬟,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太守府的门面,看来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上回罚你全都抛诸脑后了!”
说罢刘管事就要去唤人拿刑杖来。
燕洄慌了神,忙抱住刘管事的腿,告饶道:“奴婢知错,只求刘管事先听明原委再行责罚。”
刘管事停下脚步睨着她冷笑道:“你也不是身娇体贵的千金小姐,挨打也更能长记性。”
“我……”燕洄张了张口,却是辩无可辩,双手紧紧攥着衣裙,声如蚊讷。
刘管事甩开她的手就要走。
燕洄慌不择言,脱口道:“刘管事请慢,我……我昨晚其实……其实始终与沈二爷在一处!”
刘管事听了这话怔愣了片刻,拉住燕洄怒目道:“你敢编纂瞎话,打量着蒙我呢?沈二爷何等高贵,找你个小丫头做什么?”
今日这事若拿不出合理的缘由只怕不能善了。
燕洄心中又急又怕,思忖着若抬出沈星溯,那么刘管事也不便责罚她。
那几十起步的刑杖砸在身上,七尺的男儿都痛得昏厥,又岂是她一个小丫头禁得住的?
燕洄拿定了主意,当即低垂着头,面上浮起红云,羞答答地说道:“奴婢并无虚言,刘管事去找沈二爷别院的下人一问便知。”
刘管事见她作态不似伪装,心中狐疑,掂量着先去找人问话再来罚她也不迟,沉声警告道:“若让我发现你敢拿沈二爷做幌子,仔细你的皮!”
燕洄将头垂得低低的,只等着刘管事匆匆离开才敢动作。
莺儿在前院当值,屋中空无一人,炕桌上却搁着两只白水煮蛋和一碗放久了的冷茶。
燕洄抱着衣裳先去洗刷了一身的脏污,才一边擦拭着滴水的长发安静坐下来用饭。
苦涩的茶水就着寡淡无味的白蛋。
燕洄却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
自从穿过来成了一名粗使婢女,鸡蛋对于她来说已经算是来之不易的奢侈品。
几口吃完了简易的早膳,燕洄用手轻抚,将桌上的碎屑抄在掌心中,走到墙角,再将碎屑扬到渣斗里。
莺儿却在此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把握住燕洄的肩膀,又惊又喜道:“小燕,听说你昨晚是和沈家二爷在一处?我真是轻瞧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通天的本事,快给我讲讲,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洄一夜未眠,本就萎靡不振,被莺儿大力地摇晃了几下,几乎就要断气,连忙高呼:“你先停手!”
莺儿忙松开手,帮她顺了顺后背,焦急道:“小燕快告诉我,我都要急死了,你瞧昨晚刘管事跑来问话,我可还帮你打了个马虎眼。”
燕洄哑然失笑,正待回答,就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道熟悉的语调。
莺儿捂着嘴悻悻道:“你瞧我这乌鸦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准是这老王八蛋又来寻咱们的晦气,好小燕你可千万别说我在这,若是被他发现我偷懒少不了一顿好骂。”
燕洄用食指抵住唇,示意她噤声,抄起桌上的红绳,将还在滴水的湿发草草挽起,一撩帘子迎了出去。
刘管事想必已从其他下人嘴中弄清了事情原委,神色不似平常的趾高气昂,素来紧绷的粗眉毛软踏踏地搭在眼睛上,红润油亮的胖脸上甚至挤出了一丝称得上和蔼的微笑。
他向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