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台长途电话,所以绕来绕去好几层人。
周淮樾决定先排队给母亲打电话,临走时再寄信。队伍里,他前面站着两位姑娘,一直在悄悄聊天。
聊着聊着,两姑娘回头看了周淮樾几眼后,竟主动搭起话,“你也是排队打长途的吗?”
不然呢,站着看风景。
他没回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你是打去哪里的啊?”姑娘们好奇心很重,继续问道。
不知是本来就心神不宁,还是排队使人烦躁,周淮樾十分不愿接话,他没好气地回:“打到京城。”
两位姑娘主动忽略掉周淮樾的不友好,难掩兴奋地说:“我们也是打到京城,打给家人。你呢,也是打给家人吗?”
“打给朋友。”周淮樾的声音冰冷低沉,极力压制住心底的不悦,当她们又要再问时,他心一横紧跟着说:“他刚出狱,我打电话问问里面的情况。”
姑娘们被他的话吓住,面面相觑,脸上流露出几分害怕与慌乱,呆若木鸡地闭上嘴后,默默转过身去又往前挪了两步,与周淮樾隔开一个人的距离,不仅是她们,前后左右都唯恐避之不及般,与他拉开位置,说话也变成遮着嘴得窃窃私语。
好像他是个有毒的传染源,大家躲瘟疫似的,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一点关系。
先前大胆瞅他的姑娘,现在只敢暗戳戳地偷瞄。
好。
真好。
刚好不想搭理陌生人,安静些。
可那些异样的目光仍然像箭一般,从四面八方射过来,扎在周淮樾身上,锋利地划开一个个大大的口子,昨晚思考过的问题翻江倒海涌现,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周淮樾开始怀疑动摇,对自己、对沈柔娇的信心,在尖锐的目光中,逐渐消失殆尽。
排队的那一个小时,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周淮樾从希望沈柔娇知道,到害怕沈柔娇知道,其间的心路历程走得异常艰辛拧巴,一想到她也会像其他人那样,躲着自己,避着自己,周淮樾的心便紧紧地揪在一起,疼痛不已。
那感觉,仿佛是被全世界抛弃,深深地陷入没有希望的黑暗中。他体会过那种孤立无援,是心似孤岛无法逃脱的窒息,更是如临深渊悲观绝望的交织。
但沈柔娇的出现,像阵风,带着温暖又蓬勃的生命力,引得他重新生出力量,一步步走出沼泽。
他被抛弃一次,不想再被抛弃第二次。
放在背包里的那封信已被揉得不成样子。最后,被周淮樾撕得粉碎。
他要再想想,重新写一遍,重新写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