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置到案几上,恰好听见二人的谈话内容,攥着漆盘的手一顿。
萧彻面色算不上好看,咬牙道:“燕骁对您的回禀,还真是事无巨细。”
“你别怪他,他也是关心你,不忍看你这般求而不得,所以想让我指点你一二。”
“指点?”萧彻扯了下唇角,要笑不笑:“情爱之事,又非算计谋略,如何能够指点?”
“如何不能?彻儿,情爱之中的算计,只多不少,你要记住,你若喜欢一个人,一定要让她为你心疼、心痛、甚至心碎,只有这样,她才会对你难以割舍。”
萧彻蹙眉,神情中少见得流露出一丝茫然,“母妃,孩儿不明白。”
“傻孩子,对你付出的越多,自然越难舍弃,若是为你心痛过一回,恐怕这辈子,也再难以忘怀了——你以后,就懂了。”
“可若真心爱一个人,怎么舍得让她为自己心痛、心碎?”
江沉鱼一怔,不由得细细打量萧彻,最终只是轻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恐怕日后在情之一字上要吃尽苦头。你对她这般不舍,往后便要为她心痛、心碎。彻儿,你喜欢她我并不反对,但情爱之事只能是点缀,记住母妃的话,万不可太过看重,乃至沉迷。”
说完便称乏了,让萧彻先行跪安。
萧彻似懂非懂地走出披香殿时,决计想不到这是他最后第二次见到他母妃。
后来再回想这一次看望——
犹记得出门时,他最后回望了一眼江沉鱼,目光上移,却注意到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是一幅山水画。
风格倒是颇像南齐的刘松年,萧彻知道,江沉鱼一向喜欢刘松年的画。
只是就连他也能看出,这幅画不过是赝品,仿得再像,也并非刘松年的真迹,他不信江沉鱼看不出。
问及她时,她却只是淡淡道:“是崔皇后所赠,为表谢意,自然要日夜悬挂。”
原来是崔皇后所赐,那便难怪了……
萧彻当时只觉崔皇后此招倒颇为阴损,故意赐一幅赝品膈应他母妃,偏还无从指摘,即便被拆穿了,也可推脱她一片好心,并非有意为之,毕竟这幅赝品的确仿得像,若非行家,确然难以分辨。
若是为了不生事而选择不拆穿,便只能忍着恶心留下。
只是萧彻不明白,若他的母妃不愿,自然有千百种方法不受她的气,何苦将这副赝品日日悬挂呢?
问及江沉鱼,她却只是无谓道:“乏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何况你不觉得,这幅画虽然不怎么样,但上面的墨水似乎有种奇香,当真是好闻得紧,挂着倒也无妨。”
她说这句话时,脸上显现出一种奇异的神色,侬丽又清冷的眉眼,竟透出几分妖冶。
鼻尖似乎仍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那是来源于那幅画上的。
萧彻蹙眉,直觉那画有古怪,找来御医看过,却并未有何不妥,遂作罢。
三日后,魏元帝为萧彻举行加冠仪式。
仪式的规格,甚至比肩太子。
御史台的那帮言官,自然免不了一番上谏。
可魏元帝不买账,甚至搬出了一套星象论,命钦天监按照他的意愿随口胡诌几句,欺负那帮大臣看不懂星象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诸如“太白式微,须紫金护体,”这“太白星”指的是魏元帝,“紫金星”自然是萧彻,意为魏元帝有式微之象,若想龙体安康,则萧彻不得远行。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魏元帝为了留住他心爱的儿子,故意做的戏,甚至不惜为此诅咒自己。
他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自然也只能顺他的意。
崔守阶等人的态度,是只要魏元帝在大事上不失智,这种小事,他们倒也不是不可以让步。
萧彻对于自己能留在宫中并不意外,但听到消息后,我却还是有几分高兴。
他迫不及待地去到披香殿,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江沉鱼。
刚进殿,迎面却撞上了姬乐,一见到他就急急地迎上来,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道:“殿下,奴婢正要去找您呢……娘娘她,娘娘她想见您!”
萧彻蹙眉,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只觉喉咙发紧,他听见自己涩然地开口:“怎么了?可是我母妃出什么事了?”
姬乐哭得泣不成声:“您……您跟我进来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