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那现在?”
归遇望进师辞的双眼,笑意散漫,“此前不久,下落不明。”
此前不久。
又是最近的事。
“陛下在找她。”
师辞用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衣裳绣样,说的话却不是问句。
“是。”
“暗中寻找?”
“不错。”
“谁人负责?”
“亲军副统领,付一恒。”
又是一个有兵权在手的天家近臣。
仿佛知道她的问题已经问完,归遇答完最后一问便悠悠道:“纪允平知道当年旧事,也知道天家待那位女官特殊。他自己喜好美色,想当然以为天家这样找她是因为放不下,即便她容颜已毁。”
“以为?“师辞蹙眉,“听大人的意思,陛下找她其实另有原因?”
归遇点了点头,却没有展开说,师辞便明白那不是她该问的事了。
她果断打住。
到此,其实也不必他再说什么。
师辞'身上占有女官和叶氏两人各一部分的特质,孰轻孰重谁也不知道,拿她进献试探,再合适不过。在扶术看来,纪允平此举成败都不亏。
成了,挑起君臣争斗,他不费一兵一卒除去眼中钉。败了,摸清天家喜好,日后进献投诚也算有凭有据。师辞想明白了一切,不由看了一眼归遇。
这么短的时间,他利用人心织起一张巨大的网,将一件事编造成全然不同的另一件事,还以此为契机,诱使纪允平触碰天家心中大忌。
环环相扣。
一旦纪允平落进这个专为他而设的陷阱,恐怕就只剩下一条死路走到尽头了。
师辞喟叹出声。
难怪那日他那么笃定地说,纪允平败局已定。不过,她也清楚地知道此事还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天家对纪允平起了杀心又如何,明面上的证据一样都不能少,奉天家之命承办此次案件的他,恐怕也将要十足忙碌偷不得半日闲了。
果不其然,归遇放下茶盏,“那日陛下并非当堂定夺,纪允平并非蠢笨之人,冷静下来想一想很快能发现其中有不对劲之处。”
“兴许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正筹划着怎样反扑,”他望向她,声调是他一惯的四平八稳,仿佛风平浪静,仿佛十拿九稳,“我不能给他留有喘息余隙,是以接下去一段时间当是十分忙碌。”
师辞当然理解,点点头,刚要开口却被他抢了先,就听得归遇一转话锋道:“所以你的第四件事.….…恐怕我一时半会儿抽不出空,还望见谅。”
头脑一时没转过弯来,师辞愣了瞬,“什么第四件事?”
这些时日她惯来一点就通,归遇也没想到她的忘性会这么大,前脚才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后脚就忘得一干二净。
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横竖撇捺。“他提醒一句。
原来是方才她说来赌他后话的借口之四,他说挨个交代,还真是一件都不落下。
师辞心心感熨帖又不免有些惭愧,别开脸,讪讪道:“正事要紧。正好我也可以再多自学些,免得到时一问三不知,倒叫先生看笑话。”
学生上进,作为先生也乐得见此,归遇笑道:“府上徐妈妈与傅伯学识都不错,遇见难题时可以找他们指导。”说着不知想到什么,他顿一顿,又补充一句,“不止学业,任何问题都可以。”
听闻,师辞乖巧地点了点头。
心说这样也好。
毕竟她并不是真的什么也不识,十几年的功力,拿笔画锋都有了自己的习惯,真要在他面前装成一张白纸,她也实在是没什么把握。
这样想着,她无意识地摸着茶盏上的旋风纹,拇指以外的前两指一来一回地抠划。
一时间分心,乃至于师辞没有注意到,当她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落入对面的归遇眼里时,他的眸色倏地一幽。大
此后约有七八日,师辞几乎没见到过归遇的人。偶尔见那么一回,也真真只是见一面,话都来不及说上一个整句。
大概是第三日时,绪止与前世一样,得他指派来到了她身边保护。
但又有些不同,因为他来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另外一张熟面孔一一
朔凡。
朔凡受了些伤。
有些奇怪的是,只伤在拳头上。
一进储玉苑,他一句话没说,径直从兜里掏出那本师辞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游记,跪地,双手递上前道:“这是我最珍视之物,不宜跟着我犯险,请姑娘代为保管。若我再无生还之日,便请姑娘替我将它烧了吧。”师辞听闻大为震惊,急忙想要将他扶起。
朔凡死活不肯,直到师辞接过游记,应承了他的请求,他才终于站起来。
紧接着,朔凡自觉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吐了个干净。原来他的伤,来处不是被打而是打人。
打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妃的亲弟何思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