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谢璁领着一家子去京都城中王谢两家的亲戚们家中拜年。
谢瞻留到晌午在王氏一个族叔家里吃了个便饭就回来了,一来他没兴趣和一大家子亲戚周旋,二来他常年不回京,王家的儿郎们到这一日都喜欢争着抢着和他切磋比试,烦不胜烦。
正月初四上门拜会的亲戚就少了许多,谢嘉妤忙里偷闲,兴奋地跑到静思院。
谢瞻正在书房看书。
别看他是武官,战场上匹夫之勇却最是无用的,他更喜欢谋定后动,打有成算的仗,因此书房里摆放了不少历朝历代的兵书。
谢瞻的书案立在窗下,谢嘉妤经过窗边,见窗棂支着,梅花暖帘掀着,而兄长手里正举着一本书看得聚精会神,一时好奇,就把头探进屋里说道:“哥哥,大过年的你在看什么书,三哥和四哥他们在前院玩投壶呢,咦……这字怎么像个姑娘写的?”
谢瞻迅速将手中的书阖上收了起来,沉下脸道:“你属蛇的,走路没声响?这是你能看的!”
谢嘉妤还以为那是什么军事机密,忙将脑袋缩回去,讪讪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过了会儿,谢瞻从书房里出来去了明间。
“什么事。”
谢嘉妤讨好地笑道:“兄长勿恼,我这次是专程来给您赔罪的,将功补过,您瞧这是什么?”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物,在谢瞻面前晃了晃。
谢瞻瞥了一眼。
是一只荷包。
“你做的?”一只荷包就想赔罪?
谢嘉妤说道:“这可不是我做的,我的手艺哪有这么好,这是嫂嫂做的!”
谢瞻目光顿了一下。
是一只银白底、金线绣,缎面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鹤展翅图案的荷包。
谢瞻移开目光,淡淡地说:“与我何干。”
谢嘉妤得意道:“当然和你有关系,因为——这是嫂嫂做给哥哥的,虽然她不承认,不过我难道还能看不出来!”
谢嘉妤打开荷包,从里面倒出一枚折成三角形状的平安符,黄色的砂纸上面隐隐透出朱砂色的符咒。
“蝶香跟我说,这符叫做平安符,上面印的符咒多半是妻子给在外征战的丈夫求的,据说丈夫戴在身上后便能刀枪不入,平安顺遂!虽然哥哥你现如今已经回家了……不过这荷包一看就是男子喜欢的样式,不是做给哥哥你的还能是谁?”
“她让你给我送来的?”谢瞻问。
以前常令瑶做了荷包,不好意思亲自送,也喜欢让谢嘉妤帮忙送过来。
“那当然啦,你知道女孩子脸皮儿薄,她不好意思嘛,”谢嘉妤笑眯眯道:“哥哥你看嫂嫂对你多体贴,还特意去给你求这平安符,你平日里也不知道多关心关心,多去看望看望她!”
其实荷包是谢嘉妤在沈棠宁枕下发现的,初一下午谢嘉妤去探望沈棠宁,看到沈棠宁做的桃花信笺很是好看,就央求她给自己也做几个。
沈棠宁自是应了,她闲来无聊便在沈棠宁的床上坐了会儿,偶然发现嫂子枕下压着这只荷包,遂悄悄顺走。
谢嘉妤是觉着,沈棠宁性格温柔害羞,而兄长那脾气呢却实在不敢叫人恭维,沈棠宁一定是做了荷包不敢去送。
既然她不好意思的,那不如就让她这个做小姑来助嫂嫂一臂之力,就权当是补偿她替自己顶罪的那事啦!
可惜谢瞻连看都没多看几眼就把荷包扔到了桌上,冷冷道:“我以为你能聪明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收买了,以后你若发现自己被她骗了,可别哭着来求我。”
谢嘉妤叫道:“我被表姐骗是因为我们是亲戚,不然我怎么会看她的面子?我早说了我不是蠢货,这次肯定不会看错的!嫂嫂她又温柔又漂亮,还会给我做好看的桃花信笺和香囊,被她骗那也是我的福气!”
谢瞻嗤之以鼻,转身进了屋。
……
沈棠宁尚不知她求给萧砚的平安符已是落到了谢瞻的手中。
午后,天朗气清。
沈棠宁去了谢家的藏书阁。
谢家的藏书阁就在镇国公府的东阁间,上次沈棠宁帮王氏抄写的经书是心经和金刚经,昨日她去如意馆给王氏请安,留意到王氏近来在读楞严经。
不巧她手头上没有这本书,普通书肆中这类佛经又通常价格十分昂贵,听说谢家有个流传百年的藏书阁,其中藏书之丰富浩瀚,如坐拥百城之盛。
是以在征得王氏的同意后,她准备到藏书阁中找找这本书,给王氏抄写一版字体更大,也更方便念认的楞严经。
打理藏书阁的管事看到是沈棠宁,恭敬地将她放了进去。
因是正月里,大家都忙着游宴玩乐,偌大的藏书阁空空荡荡,甚是冷清。
谢家的藏书阁果真名不虚传,浩如烟海,共三层楼,仅书架就有比一个七尺的成年男子还要高,而这样的书架一层楼少说五六十个,令人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