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被这一声冷喝声吓到,跪在地上,吞了吞口水道:
“五公主昨晚口中断断续续一直念叨着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句话。”
暗卫说完,翊坤宫的主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向华月瞳孔微微一颤,震惊崇月的大胆,但也只迟疑了片刻,就笑着同皇上开口:
“崇月贵为公主,有阿湛疼爱,又享万民供养,有此爱国爱民之心也是应该的。”
向华月眼神瞥见梁湛没有反应,又接了一句:
“这小小的年纪,每天不想着玩闹,尽在这忧心天下事,想必是因为常常跟着阿湛身边,多看多思所致,也是臣妾不好,没有看管好崇月,马上都要六岁了,连绣花针都没摸过几回,实在不像个女儿家。”
向华月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自责,若是皇上还没有反应,她只能跪下求皇上看在崇月年幼的份上,求皇上开恩了。
好在她足够了解身边这个与她相伴了半生的男人。
梁湛粗糙的手掌轻抚过崇月的小脸,看见她眼底的青紫心疼不已。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世上能做到第一句话的人都寥寥无几,崇月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觉悟,若她是个皇子......”
梁湛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大殿中又一次陷入死寂之中。
向华月看着同自己长相八分相似的女儿,若崇月是个皇子?
可她同皇上本该有个皇子的......
“你们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两个暗卫来无影去无踪,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人面前。
青纱帐下的二人默契的没有多言,看着熟睡的稚子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直到殿中的香燃尽,梁湛才抬头面对月儿,看见月儿眼底的落寞,他知道她在难受什么。
他这辈子对得起天下万民,对得起列祖列宗,唯有一人被他辜负。
若是能重来,他定会守护好他们的儿子,让崇月也能多一个人的疼爱、保护。
向华月看得到皇上眼底明晃晃的歉意,可她就是假装没有看见,不想面对。
她要皇上为了他们死去的皇儿难受,只有皇上为了玉儿痛苦难受,她才会觉得玉儿是真的来到过她身边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连个牌位都没有,就像是她曾经做过的一个痛苦的噩梦,只有她一个人还陷在梦里不愿清醒。
梁湛犹豫片刻,攥紧玉捻的手都在发抖,终于还是做出了那个决定:
“崇月以后不必再去尚书房学习了,跟在朕的身边,朕亲自教她,她的那两个伴读这次休沐之后也不必在入宫了。”
说罢,翊坤宫的主殿又恢复了安静,直到向华月从震惊中清醒,习惯谢恩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最后出口的还是对他的担心:
“崇月是个公主,皇上把她带在身边教养,文官和谏院又要不消停了。”
梁湛一把搂过月儿,他明白她的担忧,把手中的攥的温热的玉捻放在她手上:
“月儿放心,这是朕的决定,朕是天子,不容他们置喙,也不会让旁人说的闲话打搅了你和崇月每日北窗高卧的小日子。”
梁崇月不知道已经只是睡了一觉,她今后的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等她这一觉睡醒,天都黑了。
渣爹自她睡着之后便没离开过翊坤宫。
梁崇月眼睛微微睁开,就迎上母妃焦急的目光。
“崇月醒啦,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母妃把她扶起来,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
梁崇月搓了搓眼睛,这一觉睡的她昏昏沉沉的。
想必是那剂安神药的副作用,她以后再也不熬夜了,这谁扛得住啊。
睡了跟没睡一样,全身的骨头都是软的,像是被人把筋都抽走了一样。
不过身上再不得劲,面对母妃时,梁崇月还是扬起笑脸:
“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儿臣让母妃担心了,是儿臣不好,以后不会了。”
向华月的手把崇月睡乱了的乌发拢到耳后,莞尔一笑,那双极美的狐狸眼中美丽的瞳仁墨色沉沉,似是能拉人沉迷的漩涡,涟漪层层,光是瞧上一眼,不觉沉沦。
可第六感告诉她,母妃心里有事。
母妃宠冠后宫,外祖父大权在握,除了有关于她的事,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让母妃忧愁。
就在她还在苦思冥想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才会让母妃如此这般时,一道威严中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
“崇月以后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同朕与你母妃讲,不要再一个人苦想了,今日你一睡不醒,你母妃可担心坏了,朕还以为你昨夜挑灯冥想把脑袋给想坏了。”
梁崇月的小脑袋从母妃身后探出来,果然是渣爹在嘲笑她。
明明是一国之君、威武霸王,也不知道怎么这么爱戏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