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头角,从散兵升为翊麾校尉。
其后的太原之战,季息横刀立马,率五百人突入突厥后阵,以少胜多,歼灭敌军三千余人,孤身深入敌军帅帐,斩哥舒那钦于马下,敌军大乱。那夜的守城官兵亲见,火矢箭雨直追季息而来,像草原上的火流星,将突厥大军炸得天翻地覆,太原自此重回大晋。此役之后,季息晋为昭武校尉,仍属宁化军。
嘉佑十四年,突厥再度陈兵岚州,两军对峙近一月,季息带兵悄然出城,在岚州城外挖了近三里地道,于夏季引汾水倒灌阵中,趁突厥兵荒马乱之时投掷巨石,一举退敌。季息晋河东防御使,领宁化军,封宁远将军。宋照岄也是此时才听说,在遥远的边关之地,有个足智多谋、英勇善战的少年将军。
在闺中的想象里,这人定是个冷面悍将,谁成想,那样脸薄。
宋照岄从车帘里探出头,迎面又撞上有人同她行礼,抬起头却见是个突厥面孔,她不禁称奇。
“娘子有所不知,太原百姓感怀将军的恩情,他们知道这是将军府的车架,是以如此。”风雀在一旁解释道。
宋照岄示意风雀瞧街边领着孩童的突厥妇人。
风雀明白过来:“突厥部众甚多,其中一支在先帝时便降了大晋,季将军来后更是不论出身,骁勇善战者即可凭功晋身,故此这些归附的外族人都感念得紧。”
风雀最初还惊讶,现如今已习惯了。宋照岄虽对季息的人望亦了解一二,却不想竟到如此地步,她不禁追问:“边关将领甚多,为何独待季将军不同?”
“娘子可看到这街上的党项人,转几条街还有鲜卑人,将军自来太原后,不仅操心军事,亦关心百姓,这一月的重开边市,便是将军劝府尹力排众议定下的!短短几日内,连驾车俞伯家的小弟,都赚了往日半月的银钱!百姓过得好,自然心里感激。”
说话间,只见那边人群骚动,不时有人挤进挤出,从马车高处看,似有一妇人站在中间,正臂腕翻动,慷慨激昂,数落着身边不知何人。
“呀”,风雀突然出声,她牵了宋照岄遥指,“这不是万娘子嘛!”没待宋照岄细问,风雀就赶着说道:“万娘子也是将军救下的,现下自理了个摊子,红火得很呢!”
只听那万娘子句句掷地有声,逼得旁边两人连连推却。
“你这木板上书家贫无从养女,走投无路才卖与他人,我瞧倒可笑得很。众位不知,半年前,就是此处,这老两口携着一子一女就如同今日做派,只是上回那女儿比今次这个年岁还要小些”,她说着翻起那小儿和老汉的袖口,“我看你们实在装模作样,这面上还是破旧衣物,内里却换了簇新的,如今又在这儿老调重唱,是一个女儿的卖身钱不够你们花的,还是得了甜头,掐着女儿的命要一卖再卖呢?”
那老汉闭目只作聋哑,小儿睁楞着眼睛嚎哭,只妇人紫涨了脸皮,不住地拽万娘子衣角,后观万娘子不打算善罢甘休,便推了女儿出去:“万娘子冤枉啊,怎是我们不愿好好养女,实在是留不住啊,这两个姑娘个个的不安分,早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哪里想过这苦日子哦!”
周遭看客各有说头,也有早看不惯万娘子的出来帮腔,宋照岄没见过这污秽把戏,原只当戏文里卖女求生的是骚客弄文,可自长安流放而来,今又见市井蜚蜚,才知真有这狼心狗肺的父母,不由心头掬了同情泪。
那妇人歪在地上,拉着身旁路人自白,老汉见风势似有倒转,目也明了耳也清了,大声痛斥起女儿和万娘子的不是来,万娘子不忿,还欲再骂,却被另一人截住话头。
“我在家扫尘擦地洗衣做饭,从未有过半分怨言,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血口喷人,前次说家里难以维生,要把妹妹卖了,阿妹她还不足十岁,你们怎么忍心,我说要替她,你们却反对,也是,那哪里是舍不得我,是舍不得这个劳力!”被妇人扣着手腕的女子愤然挣脱,深吸一口气,双眉吊起,柳眼含泪,恨恨地盯着地上的夫妻。
“我虽不识文字,却也知晓父母深恩,可自我与妹妹出生以来,你们可有一天尽过父母的责任,今日街坊邻居不少,万娘子也在此,大家做个见证。”
说着,这女子端正跪好,立起再伏身,冲那对夫妻磕了三个响头。
“在家多年,一朝离开,这三个头就当别了我们父母女儿的情分”,她转身向着万娘子,“今日之事本与娘子无干,娘子为我仗义执言,反倒挨了几句谩骂,我心下愧疚,娘子大恩我将谨记,来日必会报答。”
“同是女子,何苦说这些,只是你今后打算如何?”
“小女年已十八,略通文字算术,做事勤快,在女子中也算身强力壮”,她抬头目视着众人,“不论是酒肆打杂,货摊卖物,亦或侍奉娘子夫人,小女都能胜任,只是今日需得预支一年的工钱,先还了我这父母,从此我便来去自由,听从差遣。”她向着各个方向接连拜去。
万娘子将她扶住,温言道:“今日我先支给你,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在东市新开铺子,你去给我当掌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