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钥滞在门口,扫视着满地的狼藉,最后硬着头皮踩着瓷片上前。
“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见流钥走近,郑明珠不再高喊,放下手中碗盏,却仍是怒气冲冲。
“大姑娘,可是为着陈王殿下请婚的事烦恼?姑娘不必焦急,皇后娘娘最是记挂大姑娘,必会为您筹谋。”流钥其实并不知皇后真正的用意,只是先略作安慰。
“这不,皇后娘娘派奴婢来请三位姑娘过去,商议对策呢。”
听了流钥的话,郑明珠不仅没觉放心,反而心生疑虑。
此事本与郑兰郑竹二人无关,却要唤她们三人同去。
郑明珠暂压心中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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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
郑明珠跟随在流钥身后,甫一见到皇后,她便跪在地上,低声啜泣。
“……姑母,我不想离开长安,只想侍奉在姑母身侧。”
郑兰行过礼后,便站在一侧,没有多言。郑竹则是幸灾乐祸,念着以后没了再与自己争吵的人,落得清净。
流钥快步去到皇后身侧,伏耳低声密语几句。不猜也知晓,是向皇后郑明珠大闹文星殿的事。
皇后闻言皱眉,看向跪在地上的郑明珠,心中愈发焦躁。
“珠儿,快些起身,太不像话了。”皇后缓缓起身,在殿中踱步。萧谨华此次立功,求娶郑家的女儿,他们也不好直言拒绝。
若陈王再三进言,只怕皇帝会直接允诺。如此,择郑家这三个女儿其中之一,前往蜀中作为监听陈王的棋子。
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可是萧谨华只说求娶郑家大姑娘,郑明珠。
皇后来到三个少女身侧,细细地打量着。郑竹年纪尚小,心性还似孩童。郑兰与郑明珠同岁,容貌不分伯仲地出挑。若非要说,郑明珠眉浓目艳,一眼便令人难以忘怀。
可陈王一向与郑兰更亲近些,怎会突然上奏出要娶郑明珠。
“珠儿,听闻从前,你与陈王殿下在乌孙相依为命,为何后来又生出龃龉?”皇后站定在郑明珠面前。
“姑母有所不知,我在乌孙举目无亲,唯有陈王殿下一人可以依靠,只能百般讨好。只盼着能早些回到大魏,姑母明鉴。”郑明珠斟酌着答道。
姑母这是怀疑她与萧谨华私下里有染,但他们二人相处不睦,是宫里人都看在眼中的。
“也罢,我们郑家的姑娘皆是玉貌仙姿,难免引人青睐。”皇后轻叹着。此番能保下三位姑娘是最好,若是不成,也只能择一位嫁与萧谨华。
刚才流钥说,郑明珠在宫中大吵大闹。如此心无城府的人,嫁去蜀中,怎能为郑氏所用?
倒是郑兰,心性沉稳,善于应变,前去蜀中监听诸事,是比郑明珠更合适的人选。
“此事,本宫会向陛下进言,你们先回去吧。”
皇后话罢,流钥引着郑明珠等三人出了正殿。
“大姐姐,蜀中可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我得提前恭喜你了。”郑竹心中还记着那日在郑府,郑明珠惹哭她小娘的事。心中怨怼,出言讽刺道。
“哦?三妹既然这么喜欢蜀中,那我这就去回禀姑母,换你嫁与陈王。省得你在这上蹿下跳,急个不停。”郑明珠心中烦乱,说话也不客气。
“大姐姐,莫要生气。陈王殿下虽说脾性热烈,却也是个难能得好人,未必不是良配。”郑兰轻声细语劝慰。
此事还没结论,这姐妹两个的戏台子便又搭了起来。郑明珠冷哼一声,看向郑兰:
“你也不必在这装好人。前几日不还舍不下陈王封去蜀中,不如便带上你的三妹妹同去?若真如此,这长安城也就清净了。”
话罢,郑明珠先行离去。
时辰早,她并未第一时间回到文星殿,而是漫无目的地走向皇城里清净少人的地界。
静下心来,她回想起昨日陈王请旨时,萧玉殊也在甘露殿内。
可他并未出言阻止。
也对,她去了蜀中,便不会有人再带着目的接近他,利用他,缠着他了。
郑明珠心头笼罩着一层雾,沉闷着,辨不清心绪。
如今能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的,除却姑母,就只剩下萧玉殊。
可这人前几日才为了救她,受了箭伤。之前那两次微不足道的恩情,早就还完了。
她不能走,一定要留在长安。
脑中的主意一个个被否决,郑明珠的心绪沉到谷底。
突然,长街之左的高大城墙后,传来几道凄厉癫狂的女人笑声。
郑明珠抬眼看向宫匾,这才发觉自己已走到掖庭来。
那么,前方不远处,就是锦丛殿。
未央宫西北角本就鲜有人迹,锦丛殿木门厚重,轻轻一阖,更将外头的动静隔绝开来,安静无声。
郑明珠不请自来,向庭院中走去。
铁锯摩擦木料的细微声响自廊下传来,萧姜坐在竹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