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快拉我一把……”林幼月几乎喜极而泣地抬手。
然而探出的手并未被握起,甚至还随着身体下沉而离对方愈来愈远。
宿钰摇摇立在那,没有半分要去接应的意思。
“师弟?”林幼月有些迟疑开口。
“我为什么要救你呢?”
“什么?”她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衣少年面朝她蹲了下来,极为隽秀的脸上扬起开朗的笑容。
“像师姐这样的废物早就该死了,”他细长的眼眸笑眯,缀着妖异,“能活到现在也实属不易。”
“师……弟?”林幼月错愕愣在原地,嘴里呢喃,“你说什么呢?”
不论语气亦或神态都是以往那个少年,可为什么……他似乎判若两人?
“我是师姐啊……”她竭力开口,只以为师弟是被术法什么迷昏了头,才说出这些话来。
“那又如何?”宿钰深墨的双眸瞬时晦暗,再难掩眼中的鄙夷,“我曾答应过师父不杀无辜,不害同门,可没应允要保护你。”
山中再度传来宛若大地骤裂的动静,喧嚣激荡起的凉风厉厉刮来。
外界的动荡似乎已与林幼月隔绝,沼泽已没过她的胸,压得她难以呼吸,连一个字也难以吐出。
“不过,一群人面蛾就能把你逼入绝境,真有点出乎我意料了,”他“啧啧”两声,仍在袖手旁观,“师姐可知道,这么多年来每逢你在我面前晃悠的时候,我都打心里厌烦,所以今天你若死了,我很高兴。”
他在说什么?
什么厌恶,什么高兴?
这不是师弟,她的师弟当是言笑晏晏的美好少年。
然而……她凝望着近在咫尺那双深眸……冷漠,戏谑,嘲弄……冰凉寒意的宛如毒蛇爬上她的背脊,林幼月思绪彻底凝固了。
不,事实摆在眼前。
这就是师弟,再真实不过的宿钰。
浑身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寒意,如同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原来,她一直被对方的外表迷惑罢了。
但是……究竟为什么……
林幼月双唇无声张合,她有太多不解,却再无法出声。
泽面漫过她的脖子,掩住面容,绝望的眼眸里倒映着的白衣少年已站起身,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就这么个背影,成了她最后一眼。
*
黑暗,无尽的黑暗。
她徐徐睁眼,意识恍惚,思绪滞缓,仿佛忘记了自己是谁,从哪来,只知晓“自己”的存在。
旋即,她定睛望向陈列在面前的一本画册,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温和又带有暖意。
那本画册正摊开着,黑色墨迹勾勒出简洁的场景,少年正蹲下与少女交谈,而少女半埋于地下。
画面动了,少年站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而少女被地面湮没。
她内心漫起悲伤。
画册自行翻到下一页,少年踏上了旅程,斩妖除魔。
又一页,少年于某场万众瞩目的比试中获胜,他收获无数长者的赞美与年轻貌美的女修的青睐。
下一页,少年恭敬伫立于殿间,一位飘然出尘的清丽女子坐于上首,整个人极其虚弱。
她下意识便认为女子患了非常严重的病。
两人交谈了些什么,随后女子失去了气息,就这么死掉了,少年又独自站了许久,看起来异常落寞。
她后知后觉记起来了,她认得那女子,是自己的师父,云璃圣人。
画册继续翻动着,却加快了速度,缭乱的画面应接不暇。
世间出现动乱,魉鬼大军现世,而少年不仅诛杀魉鬼,也对寻上门的拜访者痛下杀手,别人的死活好像全凭当时的心意。
魉鬼们臣服了。
修士却未屈服。
少年血洗各大门派,肆意踏平路过的都城,所过之地,必定血流成河。
画面定格于某处华美偌大的宫殿,殿下是数不尽的尸骸血骨,充斥死气的场景中,唯一的活人只有静坐于上方的少年。
他独坐高处,百无聊赖地用手背撑住侧脸。
黑色墨迹下,画面又一次触动,他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冷笑,仿佛穿透空间,凝望向画外人。
她瞬时打了个寒噤。
画册又翻了一页,这是最后一页,却什么场景也没有。
倒映入眼帘的只有阴森悚然的黑色笔墨,像是被一团团焰火,凌乱无章地占据了整个篇幅。
不知为何,她对此感到战栗。
恍然间,黑色墨迹隐去,只剩一片空白,白玉般的光华驱散她的悸怕。
“你已经死了。”
黑墨如旧,在这片洁白上书写下短短五个字。
字迹隐去又显现。
“方才所见,是这个未来的预言,这个世界将被宿钰毁于一旦。”
“而你被天道选中,签下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