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截话,那喜悦又被冲散了:“为何要还给我?那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电话那头只传来微弱的呼吸,和手指渐渐握紧电话筒的声音。施嘉莉见他又不言语,心猜他大概是难以启齿,那么,他是怕他回不起这份礼罢?这支钢笔对他而言,实在是贵重。
可她不想送他与他身份“相称”的礼物,她不能送李岘祺昂贵的,送他便宜的。
“等你来了邬城再说罢。”施嘉莉嘟囔道。
“好。”见她答应,他似乎微微松了口气,“那……我不打扰了。”
“嗯。晚上芳姨会在家,你再打过来罢。”
“好,谢谢。”
施嘉莉挂掉电话,细细吐出一口长气,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再回到妆台镜前,她发现了细白脖颈上的小点薄红,半截指腹大小,让她想起之前读过的鸳鸯蝴蝶派小说里写到的吻痕。
吻痕……她的脸蒸起热气,也变得红通通了。
她赶紧往脸上拍了点清凉的润肤水,才把这一点点热气驱散了。她在脸上化上白水一样的妆容,涂的口脂也是浅淡的红,耳上戴了珍珠,再把烟绿色的旗袍一穿,所及之处仿佛遍染春意。正巧芳姨也在这时回来了,为她简单编了发,别上一只贝母珍珠发夹。
“漂亮极了,小姐。”芳姨笑着赞道,“春天的仙子似的。我敢打包票,您今晚同学会上的同学都会被惊艳到。”
施嘉莉被吹捧得心中得意,嘴上却说:“何至于被惊艳到?本小姐明明每日都这样美丽。”
芳姨被逗笑,说:“是,是。”
施嘉莉过去的时间也有讲究,她不愿去得太早,显得自己很着急似的,也不愿去得太晚,显得不礼貌。李岘祺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六点钟,待施嘉莉搭车来到餐厅门口时,恰好是五点五十分。
是一间做私房菜的餐厅,叫做南公馆,看外面的装潢,颇为雅致。见她下车,门前的仆欧迎上来,问:“小姐贵姓?请问有预订么?”
“姓施,座位是一位姓李的先生订的。”
“好的,施小姐请随我来。”仆欧将她引进去,顺着旋梯上了二楼,又直直地向里走。最里面放了一张屏风,与外界隔开了,仆欧走进屏风里,略鞠了一躬:“李先生,施小姐到了。”又对施嘉莉作出“请”的手势:“施小姐,请。”
施嘉莉走进去,果真见到李岘祺。他今日穿了套灰绿色法兰绒双排扣西装,优雅得体,脸部轮廓却稍显清冷。这种清冷感使得施嘉莉一下想起方峪祺,不过李岘祺拿出钱包,给那仆欧递了小费,又叫她一下清醒过来。
仆欧退出去了,李岘祺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垂眼笑道:“我很高兴你来了。”
施嘉莉眼睛一扫,见这里只有一张供双人用餐的桌子,便立刻明白过来了,略讶异道:“你只邀请了我一人?”
“不可以么?”李岘祺温和地盯着她。
“可以是可以,只是……”施嘉莉失望道,“你见我今日的打扮就知道,我原是打算惊艳一片人的!”
李岘祺抑制不住地牵唇:“惊艳那么多人干什么?弱水三千,施小姐也只能取一瓢。”
他又一脸真诚地说些暧昧不清的话!
施嘉莉气呼呼地直接在椅子上坐下了,抬起水盈盈的眼睛瞪向他。他见了,敛起笑意,说:“抱歉。我这人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那见我呢?”施嘉莉偏要问。
“见你说……”他话卡在喉咙里,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恬静地望着她,眼睛亮亮的,竟让他整个人显露出一点轻薄的少年气来。
他在她对面坐下来,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施嘉莉也望向他,两人沉默了一小会儿。
这个人太神奇了,施嘉莉心道。他心思弯弯绕绕,有时又坦荡极了,他就是一朵毒蘑菇!
而方峪祺是一块不折不扣的木头。
这时,又一位仆欧走上前来,递上一本菜单。
施嘉莉接过,翻开看了看,更为讶异:“上海菜?”
这真的是巧合么?她眸光一闪,直直看向李岘祺:“你调查我?”
“是。”李岘祺坦诚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早之前。”
“多早?”
“在我来邬城读大学之后。”
施嘉莉神色一凛。这让她不由得怀疑,她和他所有的相遇,并非是偶然,而是他精心安排好的。
“抱歉。我只是想调查我的母亲,顺其自然地就……”他点到即止。
“你!”施嘉莉差点拍案而起。
李岘祺双手交叉握起,淡然放在桌上:“所以,施小姐,今日我是来向你坦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