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瑛提快步伐,气冲冲跨进太安殿,见到坐在椅子上的弘德帝,跪道:“皇上,萧贵妃求见。”
弘德帝目光深沉,看着瘫在案上的文书,憨笑道:“她来做甚?”
“奴婢不能得知。”常瑛呼出寒气,答道。
弘德帝从椅子上费力地站起身,厚重的脚步踏在大殿内的木板上,如同发出沉闷的击鼓声。赵弘十四岁登基,到如今头发半白,已过四十余载,因患有重度肥胖症,身型异常肥硕,一顿能吃二簠的饭量。
“宣她进来。”弘德帝深知自己已老,老得连坐着都累,他走到殿内掌灯的屏风处,深深叹了一口气,冷峻的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常瑛,吞吞吐吐道:“常爱卿,你且起身,朕又饿了,你去御膳房给朕拿点吃食。”
常瑛叩谢,起了身,欲言又止。
弘德帝看了一眼他:“你有话要对朕讲吗?但说无妨。”
“皇上,你今天已经吃了七顿了。”常瑛劝言道,“前些日子薛太医问诊,谏言说,皇上你现下,不宜多食,要多出去运动运动。”
弘德帝拿起案上折腰盘里最后一块红枣糕,咬了一口,放声大笑,“薛爱卿说的对,不论如何,但吃无妨,朕饿得心发慌。”
殿内掌灯的映照下,弘德帝那张络腮胡的脸,显得格外疲惫不堪。
常瑛得令,方退殿而去。
太安殿落入久久的安静,只余下弘德帝喘息之声。
弘德帝拖着疲惫的身躯,从案上拿了一册文书,再次平静地落座在椅子上。
坐在椅子上的弘德帝手里捏着文书,面上皱眉,若有所思。
弘德帝闭眼追忆往昔峥嵘岁月,他的父皇白勒帝赵勒驾崩之时,他十四岁登基被魏氏一族送上皇位,赵氏皇权便落入其母后魏家女,魏滢之手。魏滢揽皇权后,公然干预朝政,勾结阉党一族,私吞国库,至使国库空虚,景始八年杯茶海战汉国军粮吃紧,以致战败,向淮国赔款白银五万万俩,并割据汉国三座城池。魏滢一步步策划,导致朝堂之上,亲信魏氏一党日渐兴盛,赵氏皇权进一步名存实亡。年幼无知的他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在这皇城里依靠着魏氏而活,但凡行事都看着魏滢的脸色,不敢有半点私心。
当年,弘德帝册封为太子后,其母妃魏滢一手操办赵魏联姻,便将其兄长魏炳的长女魏芷引荐,求白勒帝花朝节赐婚于太子赵弘,欲结为永世交好,一时间朝堂之上反对者甚多。几经周折,魏芷还是被推上了太子妃之位。魏滢的二哥魏珧却对此茶饭不思,很是忧心,不日朝堂谏言道:“魏氏二代为后,魏氏难以保全,但求陛下留命。”白勒帝准许其日后魏氏如有变故可免死。
可是白勒帝之言,到弘德帝登基后,都一概不认可。皇后魏滢病逝,葬于阊都洛丘北,未入皇陵。直到,景始十四年,弘德帝借此良机重揽皇权,以魏氏勾结阉党,颠覆朝纲,撼动皇权多罪并处,将魏氏一族尽数送入阊都刑狱,终身监禁,死后不留全尸。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弘德帝于心不忍,便特赦了魏氏皇后魏芷的罪,只单单将其监禁于坤明宫。监禁不足一月有余,坤明宫却传出了魏芷怀有皇嗣的消息,同时安宁宫也传出萧绮梦怀有皇嗣的消息。
一时间,后宫传开,弘德帝喜闻,便即刻前往安宁宫看望萧绮梦。萧绮梦卧在床上养胎,弘德帝一入安生殿,便喜笑道:“朕,思来已久,早已为此儿想好了姓名。”
萧绮梦闻言睁开眼睛,好奇道:“不知,陛下要赐何名?”
“赵承郢,”弘德帝开怀大笑,“郢地乃赵氏的故土,赵氏先祖历来在此生息立国,望我儿赵氏承故土,立国安民,愿我儿所在之地皆是国都。”
可是事有不测,临盆那日,萧绮梦却诞下死胎,同日,坤明宫的魏芷却喜诞龙凤胎。弘德帝当场冷脸,随即封锁安宁宫,下令将所有知晓之人当场屠杀,并连夜派太医薛乙前往坤明宫。薛乙抱得男娃,当场按陛下吩咐,将砒霜赐于所有知情之人。薛乙抱着男娃悄无声息地折返安宁宫。襁褓之中的男娃送到弘德帝手上,弘德帝道:“皇家的秘密只能皇家知道。”说完,一把烛火照耀的寒光剑就抹开了薛乙的脖子。薛乙当场毙命。
魏芷产后昏厥,调养数日方才醒来。昏迷的这些天,弘德帝只吩咐两位奴婢和一位女医挚近旁伺候。醒来后,她看着床边的女娃闭着眼睛,挥动着小手,蹬着小腿,伤心欲哭,有那么一刻,她决定为了眼前的孩子,她想要再在深宫里努力一把。她要成为魏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她想要救阊都魏氏一族的人身自由。当年魏芷还未入住东宫之时,魏滢与她在庆阳行宫下棋道:“魏家女想要什么便自己去夺,你要知道赵氏江山一半是我魏家的。魏家的强大不在阊都,不在汉国,而在分散在五国的魏氏,如果有一天阊都的魏氏落难,那汉国的阊都就会内忧外患,到时候汉国难以敌对姜、晋、魏、淮四国的魏氏兵马,魏氏想入阊都,只要魏氏愿意,所以你我作为魏家女,想要什么便自己去夺。”
可是魏芷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她只能卑微地在深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