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之交,天黑的明显比往日早。
窗外,华灯初上,下班的车辆正驶离短川市中央CBD。
姜文瑶收拾好工位,拿着马克杯去洗,万万没有想到经过老板蒋茹的办公室,被喊了进去。
蒋茹喜笑颜开,不知道的还以为彩票中了两个亿。
姜文瑶头凑过去,嬉皮笑脸说:“你彩票中奖了,我看看,见者有份。”
“你记不记得上期《姻花》杂志登了我们婚礼化妆的广告。”
“怎么?还有稿费啊,分我一半。”
“你掉钱眼里了,刚刚来活了,收拾准备一下跟我去趟乡下。”
“你确定,这世道还有人结婚,不是今年不宜结婚么。”
“新时代,不信邪,对方定价都付了。”
“所以你接单了,什么时候跟对方婚礼?”
“今天晚上,不过有点远。”
姜文瑶一脸惊讶,不可思议,“不是吧,现在就走?”
“嗯,有问题么?”
“不去,相亲男约我看电影。”
“鸽了吧,以后我给你介绍一米八,肌肉男。”
还没给蒋茹反驳的机会,她就先摆明立场,甩脸色,提着棕色挎包,推开精致老女人的办公室门,回头还不忘补充一句,“不干。”
“小姜啊,你也知道,最近呢,是结婚淡季,有得干就不错了。”
“不干。”
“对方出价较高,而且指定要你跟婚礼一天。”
“多少?”
“四万八,你再考虑考虑?”她的宗师蒋茹苦口婆心地说。
姜文瑶心想考虑个屁,那可是四万八呀,眼下,她一个月房贷四千八,够她还十个月房贷的四万八呀。
她打脸来得太快,还没得蒋茹反应过来,她就心动了,直接收拾化妆箱,单手就提上化妆箱,坐上了小轿跑车,前往距离短川市,四十五公里的居仙村。
车上了高架。
精致老女人蒋茹吸了一口冰美式,漫不经心说:“不过,小姜啊,按照习俗,我们这边结婚都是半夜接亲,天还没放亮,就要把新娘接回家。”
姜文瑶有点懵说,“也就是说,我今晚连觉都睡不成,就算打着瞌睡盹儿,也要给新娘化完妆,你不早说,会卒死的。
一路上,蒋茹的嘴像刚上了发条的钟,坐在姜文瑶旁边不停念叨,“有我当年的魄力,我老蒋后继有人了,好好干,我退休前一定给你铺一条通往小康生活的康庄大道,我向你保证,我退休之前一定向总部的头儿提议,给你评个高级化妆师,业绩提成起码翻三倍。”
“我真谢谢你,你能安静点让我小睡一会么?”
“行行,你先睡,到了我叫你,还有上次我推给你那男的谈得怎么样?”
“嘶,你都一把年纪了,咸菜萝卜淡操心,”姜文瑶慵懒地肢态,打着疲惫的眼帘,用手抚头皱眉说,“你再不闭嘴,给你放荒郊野外,喂饿死鬼。”
“不行啊,我还有,人医妇产科主任,东城幼儿园院长,西区计生办科长,你要是钟意,我都推给你?”
姜文瑶一点都不想搭理蒋茹,只好一路上闭目养神。
蒋茹轻拍了一下姜文瑶的肩膀,“别睡了,已经到了。”
车停在村口路边,她睁开眼睛,一眼可以看到不远处几十栋平房。
秋冬之交的半夜,十分寒凉。
姜文瑶披上厚厚的加绒驼色毛呢大衣,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寒气扑面而来。
她手提着化妆箱,跟着蒋茹前往新娘的家。
居仙村路太窄,婚礼服装又大又笨重。按照事先商议的流程,新娘的大舅拖着小板车慢慢悠悠来到汽车后备箱。
司机小韩从驾驶坐走下来,关上车门,接了一根新娘大舅的中华,点上猛抽一口。
新郎大舅说:“来吧,一起搭把手,把婚礼服装抬到板车上。”
“等会儿,抽完烟,眼前这玩意碰上一点火星就着,贵着呢。”司机小韩叮嘱说。
她们走了约莫五分钟。
姜文瑶站在一家门前挂着两红灯笼的青砖院子,眨巴眨巴眼睛,“就这?”
“你以为呢?”
“我以为再怎么说,也得是三层大别墅吧。”
“做梦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流行接地气。”
“要不是老娘穷,老娘也不来这破地方,跟婚礼一天。”
蒋茹揶揄,“你个破落户的凤凰非得落梧桐,你也不怕被当成老母鸡炖汤。”
姜文瑶将手上笨重的化妆箱往门前一扔:“你自个给新娘化妆吧,老娘要打道回府,一夜好眠。”
“有种你变成凤凰飞回去,”蒋茹威胁说,“算了,作为本地人,我给你科普一下,居仙村一百八十多条小巷,除非你会飞,不然你会从这家茅房走到另一家猪圈,再走几圈,天亮你会发现自己身处鸡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