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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2 / 3)

中之酒缓缓饮尽,停杯续道:“古人于诗曰风雅,于琴则曰大雅。自圣音沦没,太音希声,古道难复,唯真雅者修其清静贞正,而藉琴以明心见性。吾爱此情,不求不竞,吾爱此味,如雪如冰,吾爱此响,松之风而竹之雨、涧之滴而波之涛也。夫人弦指精义,在于静、远、沉、细之间,于静远之中化为美音,旋徊曲折,疏而实密;沉细之际而更发其光明,抑扬起伏,断而复联,此皆以音之精义应乎意之深微也。全其终曲纤尘无染,一滓弗留,止于定逸之地,莫知其然而然,斯俗尘悉去,臻于大雅矣。若深渊之不可测、若乔岳之不可望、若江河之欲无尽、若三籁之欲无声。所谓得之心而应之手,闻其音而知其人,道德文章,本已落了下乘,苏子心悦诚服。”

玉英飘然离座,微微笑道:“小女子一时逞强,本已自不量力,前辈千万莫折煞奴家。”

易安笑道:“至圣心通造化,德协神人,理一身之性情,以理天下人之性情,于是制之为琴。琴之为器,焚香静对,不入歌舞场中;琴之为音,孤高岑寂,不杂丝竹伴内。清泉白石,皓月疏风,情到而不自扰,意到而不自浓,黜俗而归雅,舍媚而还淳,天然之妙犹若水滴荷心,不着意于一物而万妙自臻,具见君子之质,冲然有德之养。姐姐境界如此,何必过谦?”

玉英道:“奴家不过风月场中一枝凡花俗草罢了,名士君子不嫌卑微已是福气,前辈们这样抬举奴家,又怎么敢当呢?”

佛印合什接道:“我祖佛陀传法,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灵犀相通,深谙无语之妙境。道由心悟,心空静寂,修禅即是修心;琴者养心,唯心净土,琴心即是禅心。檀越清音溢妙,不染纤毫浊气,是谓净心;琴境深幽,发于心之虚静,是谓禅境。”口诵佛号,稽首说偈道:“正眼法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

东坡笑道:“不想和尚也通雅事,窃以为清角之操,枉对一牛耳。”

佛印道:“尧使夔典乐,擊石拊石,百兽率舞,《簫韶》九成,凤凰来仪,此以声致禽兽者。仙佛凡人,犬马畜牲,皆是众生,况一牛乎?居士心清见清,心浊见浊,不知意趣何在,斯流于浊矣。”

东坡道:“云何为清?云何为浊?”

佛印道:“如楞严云:譬如清水,清洁本然。有诸世人,取彼土尘,投於清水,水亡清洁,容貌汨然。则无明所覆,失本流末,浑乱真体,名之曰浊。如澄泥沙,复使净洁,斯之谓清。”

东坡道:“酝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大师一肚子酒肉,清耶浊耶?”

佛印道:“酒肉即是参佛。一切众生,都有佛性,在凡不减,在圣不增。酒肉穿肠,佛自在心。”

东坡道:“如何是诸佛出身处?”

佛印道:“出处不干佛,秋到叶自落。”

东坡道:“如何是佛法大意?”

佛印道:“无事此静坐,春来草自青。”

众人听他两个斗法,看似插科打诨,没完没了,细一辨来却处处机锋,字字深奥,不禁暗自赞叹。柳永除下身上外氅,轻轻披在玉英肩头,柔声道:“夜露风寒,你身子又弱,别耽的太久了。”玉英回头展眉一笑,慢慢抚摸前襟的纽襻,尚感觉得到他身上余温,心下一片暖意,低声道:“不妨事,好友难得一聚,你再多陪他们一会罢。”

柳永把酒满斟一杯,近前环施一礼,朗声道:“今番一聚,逸兴非浅,方才内子献丑,幸蒙群贤不贬,足慰平生,不敢再扰人清兴,咱们就此别过,来日重逢,当再把酒言欢。”仰头倾杯饮尽,道:“诸位,请。”

东坡擎樽叹道:“心正则琴声正,心远则琴意远。贤伉俪身如世外云鹤,逍遥无羁,好教吾辈钦慕,莫知何日方能再聆大道希声?”

玉英双手捧琴,轻轻放回东坡案上,盈盈一拜,道:“俗话说:‘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淡泊宁心,知者自得。人皆可为尧舜,人间无处而非乐土,凡声入耳也自皆是仙音。”

东坡默然,玉英转身挽着柳永手臂,正将举步,忽有一人说道:“前辈、夫人,且请留步,在下有一迷津,正要请教。”见这人面白身长,剑眉朗目,正是苏门四学士之一,姓秦名观,字少游,人称淮海居士。

只听少游续道:“音有意,意动音随;文有品,品系乎人,则众妙归。琴之趣,有琴德琴道之属,儒家琴中和雅正,谓之德音;道家琴清虚淡静,是名琴道。此二者一曰入世,一曰出世,表象看似迥然对立,但于夫人弦指之下,却相生相融,物我两忘。又如‘念奴娇’与‘双声子’云,发可纵横云帆沧海之上,收能飘然无迹、阔别尘嚣,返原始天真之本然。千百年来,多少先贤皓首穷经,卓尔不群,而究竟兼济天下抑或独善其身,其间取舍得失,尚不能从容自如。敢问前辈,此二者之间,竟该如何成辅兼容?只盼前辈指点。”

柳永尚未应答,玉英接口道:“既然通达之先贤尚不能够超然彻悟,何况多情之柳郎呢?”嫣然一笑,缓步出亭。

柳永拱手作别,袍袖一拂,携着玉英之手,一步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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