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到自己不该与乔舒瞻多言,便道:“乔大人,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乔舒瞻道:“子明。”
冯延年字子明。
冯延年脚步一顿,乔舒瞻道:“我与子明许久未聚,想起先前与子明月下同饮,尚历历在目,不如今日来寒舍小聚如何?”
冯延年的确和乔舒瞻之前常常月下喝酒赏花,冯延年爱侍弄花草,而乔府向来不缺名品异株,在冯延年未第二次改换门庭之前,俩人关系的确尚可。
但,冯延年回忆了一下,这个先前,仿佛是三年前。
冯延年有些踌躇。
听乔舒瞻道:“前些日子我家仆从琬北回来,不知从哪听闻我爱花,就挖空心思寻了数十盆魏紫,花倒不稀奇,只是交之毓京牡丹,花色愈加浓烈,倒如紫绶一般。”
冯延年听见有花可看,忍不住缓缓挪动了下。
“不谈政事。”他道。
乔舒瞻闻言眉眼含笑,“自然,自然。”
……
此时,寝宫。
无论是赵珩还是姬循雅都没有边走路边吵架任人围观的习惯,故而帝王乘辇,姬循雅骑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赵珩余光瞥见姬循雅在不远处跟着,姿态悠然,竟如同在闲游般。
赵珩眯眼。
好个明晃晃赤裸裸的靶子。
手指无意识般地勾起,挽弓般向后轻轻一拽。
姬循雅无时无刻不在观察赵珩,见到皇帝这个小动作,柔声问道:“陛下在做什么?”
此言既出,本就大气不敢喘的宫人更屏息凝神。
何谨担忧地看了皇帝一眼。
赵珩的怒气似乎消减了不少,也似乎愈演愈烈,闻言笑道:“朕在想,可惜没有一把好弓。”
话音平和,却透着股杀意。
帝王姿态高高在上,虽面带笑意,目光却凛然,不可近身、更不可亵渎。
多好的表情。
姬循雅紧紧地盯着赵珩的脸。
姬氏家训重于节欲修身,姬循雅幼时又逢巨变,更心冷狠辣,他素对情爱不以为意,可若对象是赵珩,便怎么都好。
怎么都让他移不开眼。
宫人们将头垂得更低。
“哦?陛下竟还会射箭吗?”
马蹄声自身后响起,原本与赵珩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姬循雅蓦地靠近,马身几乎马上就要贴上车驾。
姬循雅抬手。
何谨心中一紧,却见姬将军这双足以生生拧断人颈骨的手温存地搭上赵珩的手腕,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宝器。
他轻轻托起赵珩的几根手指,欣赏般地送到眼前,笑道:“太细了,臣恐怕弓弦勒断了陛下的手指。”
语调柔和缱绻得令人面红耳赤,可却蕴藏着不可忽视的危险。
温热的肌肤贴上他冰凉的掌心。
姬循雅眯了眯眼,竟觉得连这样随意的相贴都觉得满足。
帝王手指细长,向来养尊处优,只因近来勤于政事,指腹上也留下了握笔的薄茧。
姬循雅目光黏腻地舐过这只手的每一处。
从圆润的甲缘看到骨节荦荦的手背,姬循雅微微垂首,若非与赵珩若含警告的双眸对视,他此刻已以唇与之相碰。
“陛下金尊玉贵,这样劳累的事情,还是交给臣下吧。”姬循雅低语道。
温凉的呼吸刺过指缝,微微发痒。
那处肉柔软,弄得赵珩头皮有些发麻。
最要紧的是,此刻宫人环绕,众目睽睽,姬循雅在发什么疯?
赵珩差点没反手给他一巴掌让他清醒。
“不劳将军关心,”赵珩想抽手,但没抽动,“这样近的距离,便是没有簇的箭,都能射中将军。”
姬循雅弯眼。
纤长的睫毛垂下,又是一副无辜无害的模样。
何谨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生怕自己出声会让陛下的处境更难堪,于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姬循雅的态度实在不恭不敬,轻佻之至。
于帝王而言,被自己的臣子当着这么多宫人面戏弄亵渎,于羞辱又有何异?
赵珩轻轻吸了一口气。
陛下要做什么?
何谨愈发担忧,生怕赵珩会忍不住与姬循雅动手。
陛下,可打不过姬将军啊。
周截云今日还休沐!
与其说是休沐,不如说赵珩令其暂避风头,眼下,只在不远处有轻吕卫跟着。
若姬循雅突然发难,不知他们能撑多久?
一众宫人皆深深垂首,看不清二人的表情。
因而除了姬循雅无人看见,赵珩的表情比起愤怒,更像一种无奈。
“是吗?”
姬循雅牵起赵珩的手指,往心口处轻轻一贴。
他低语道:“真的射得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