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来到饭厅,孟老爷的态度已大不相同,热情感激,又有三分敬畏,却不过分热切,让人倍感舒适。
李元也不客气,大快朵颐,先把肚子填饱。
茶足饭饱,孟老爷见他搁筷,起身长揖及地,感激道:“多谢李道长救命之恩,老夫代小儿感激不尽!”
李元忙把他扶起,“孟老爷这是做什么,你与我师父多年的交情,又有之前的承诺在,不过是分内之事,快快请起。”
孟老爷何等的人精,立刻领会了他口中“承诺”之意,明了他是想应了承诺,再没瓜葛。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过面前这位年轻的过分的有为小道长,长发挽后,面容俊逸,长身玉立,一身道袍更显得出神,第一眼时觉得稚嫩的面容,现在看来只觉未来可期,哪能轻易放过!
只听他道:“承诺归承诺,但若非李道长宅心仁厚,恐怕也不会下山,还得是道长为人正直,侠肝义胆,再次拜谢!
唉,长风道长何等的人物,道法深厚,耄耋之年依旧矍铄,与我是多年好友,去岁见时还通宵畅谈,谁知……唉!
怪我粗心,这些时日忙着康儿院试,全忘了其他,也怪我这老友,从不让我去寻他,说什么因果缘法,缘浅缘深的,我却没能送你最后一程!
……管家,备好车马奠仪,明日一早,快马加鞭赶赴明泉山,我要好好祭奠老友!”
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一番话说的动人心肠,闻之不禁为他们的情谊动容。
李元感叹一声,不知是何意味,“孟老爷有心了,师父生前也常提起你,只是道法万千变化,师父修方外之道,与常人不可过多接触,所以有此嘱咐……人都有生老病死,即便踏上修行路,依旧有寿尽的那一日,看开就好。”
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安慰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开就好”,听着有些奇怪。
李元又道:“祭奠师父的事不急,先说一说孟公子吧。”
孟老爷一怔,忙道:“康儿不是没事了吗?听道长的意思莫不是还有旁的不妥?”
“孟老爷没看到他背后的手掌心吗?”
“那是……”
“那是女鬼所留!”
“女鬼!?”孟老爷一惊,想到自己看过的戏本中的人鬼之情,一时面沉如水。
只听李元道:“孟公子之所以昏迷,不止因背后鬼手印,更重要的是他阳气有失,以至于精气神受创,从而导致昏迷。
不过孟老爷不必担忧,我看孟公子还是处身,阳气旺盛,失的这点过些时日便可恢复了。”
“阳气有失?”
孟老爷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苦笑一声,摇头道:
“康儿自小聪颖,于读书之上甚有天赋,这么多年下来,是早也用功,晚也用功,在女色之上从不许亲近,谁知却出了这样的事,也罢,待他乡试结束,无论中与不中,便让他成亲吧。”
李元点点头,想着孟康同自己差不多年纪,十六七岁,早中了秀才,开始考举人,可见是苦读书生,那这女鬼狐妖之流可不正是欢喜这类人。
孟老爷再次行礼,恭声道:“康儿被女鬼缠身,还请道长救他性命!”
“这是自然,我既说了此事,便不会袖手旁观。”
孟老爷大喜过望,再三感激不提。
过了一会,孟夫人遣人来报,孟康醒了,又是一阵感激。
……
如今时节到了夏季,正是热的时候,即便月上树梢,依旧闷热。
李元坐在院中,对月饮茶,对面坐着位面色苍白的青年书生,正是孟康。
孟康醒来后已知晓发生了什么,回忆起这几日晚间发生的事,既羞耻又惭愧,有些不好见人,但对救了他性命的李道长感激不尽。
旁人对自己表达感激,一次两次李元还会心生欢喜,到了现在,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孟家三口怎么这么喜欢感激!
实是举手之劳,心中有愧。
李元见他安然坐在对面,不见说话,想了想,这般略显尴尬,便道:“孟公子,我只读过些道家典籍,对科考之书有些好奇,不知可否讲一讲?”
说到自己特长,孟康精神一振,滔滔不绝道:“科考之书是固定的,从启蒙开始学《诗经》《论语》……”
原本有些沉默的人霎时间像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书来头头是道,之后又对县城中的书铺评点一番,哪家的书字迹清晰,哪家的笔墨晕纸,俨然在道。
李元含笑听着,时不时问询几句,间或提出一二问题,一时相谈甚欢。
夜色渐深,慢慢清凉下来,又一阵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随风摇晃,隐隐透着一股阴森。
“来了。”李元突然抬头看向一旁,冷不丁的说道。
孟康一听这话,头也不回的朝房里跑去,正要将门窗紧闭之时,犹豫一瞬,“李道长,要不进房来吧,不急于一时。”
“不必,你在房中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