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格拉夫在新的伯爵宅邸与罗贝尔好好聊了聊,他就像是受邀来的访客,所有的交谈都在很私密的场所进行着。
艾德莱德很欢迎这场的交谈,因为,每一次看到雷格拉夫就令她想起自己抛弃在勃艮第的大儿子威尔芬。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那个儿子一切正常。
欧塞尔伯爵时常宣扬他的儿子,关于威尔芬领勃艮第小王国(北部)一事,因被本届皇帝洛泰尔承认,他就大肆宣传。
大儿子要比雷格拉夫年长几岁,就是现在的雷格拉夫站立的身形,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刚刚十二岁的男孩,他起码得有十五岁。
她抛弃了儿子,如今年纪大了,想到自己年轻时的竟一气之下撂下年仅一岁的儿子离婚的荒唐事,现在每每想起都自责草率。大儿子基本没有享受过母爱,她也开始觉得,欧塞尔伯爵、自己的前夫大肆宣扬威尔芬是“少年天才”一事,一方面也是对自己的示威泄愤吧。
雷格拉夫在这里与罗贝尔一家相谈甚欢,他是聪明的,关于小雨果的身后事之口不谈,哪怕是不远处正在施工的现场,对大锤砸墙的声音也充耳不闻。
就仿佛,城市内只是在做非常普通的拆迁工作而已。
雷格拉夫也知道伯爵夫人艾德莱德有一个失散十多年的儿子。
自己的母亲以命为代价生下自己,勃艮第的威尔芬则是被母亲抛弃。有时候,雷格拉夫会怨恨自己没有生母,再仔细想想,意识到母亲的死因也就释然了。
威尔芬呢?那个男孩可是被抛弃的。
想到这一点,再见得艾德莱德慈眉善目的样子,以及对她后来生育两个儿子的态度,雷格拉夫愈发觉得矛盾。
再站在那个威尔芬的立场设身处地去想,愤怒与嫉妒才更多吧。
一个母亲与两个男人生下两个儿子,一个会是图尔伯爵,另一个会是欧塞尔-勃艮第的小国王。一个享有母爱,一个没有。两兄弟如今也处于两个敌对的阵营,倘若他们是同时成长的伙伴,兄弟手足见应该不至于大打出手,但是……
敏感的雷格拉夫已经懒得想下去,他曾与小雨果共情,现在再与小罗贝尔和威尔芬共情还有什么意义呢?他们都有自己的命运。
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
离开这里,他顺道走过广场,再去大教堂最后拜会一下大主教维维安。
今日只是最平常的一天,教士们各司其职,他们忙于打扫卫生,待到中午再集体去食堂吃圣餐。
恰好,雷格拉夫此来也快到中午了。
大主教忙于在办公室书写文件,羽毛笔蘸着带有腐蚀特性的墨水在羊皮纸上不紧不慢地书写。
他每一个字母都写得横平竖直,乍一看去每个单词都酷似一串方块物,唯有个别字母有剧烈的弯折。
自古以来图尔地方的文件就是这样的字体,它师承自罗马。
维维安即是大主教,也要为修会的图书馆负责,而他现在正书写的正是图尔的“地方志”。
雨果四世过世,权力移交给姐夫罗贝尔,各种事宜事关重大,他所纪录的文件不仅仅是对历史负责,对上帝负责,也是未来罗贝尔的家族能拿出来的证据——证明自己不是篡位者也不是僭越者。
维维安特地换了身衣服,他离开办公室后,就在巨大的宣礼堂以颇为正式的态度面对雷格拉夫:“你来了我的孩子,今日不是节日,你……有事请求我。”
里雷格拉夫先是胸口比划十字,再毕恭毕敬道:“papa,我只是想再见见你。”
“好吧,我能猜出你的决意。你决定动身去香农了?”
“是。”
维维安深吸一口气,目光炯炯有神:“你大可勇敢的去,我已经通知那边的修道院长你们的事情。你放心,那边的博德院长会帮你稳定当地的民众。”
“您……竟为我做了这么多?”雷格拉夫确实不知这一情况,顿时眼前一亮。
维维安双眼有光态度真诚,他走近雷格拉夫抚摸男孩的头顶:“我的孩子,比你其他的贵族,你是对我最诚实的,也是对我最温顺的。即便你是诺曼人。”
“您不必再提我的这个身份。”
维维安继续郑重其事道:“要提。当地人很畏惧你们,除非,你们能真正表现出仁慈。你承诺过这一点,你现在就站在宣礼堂中,面对天主你牢记于心,说谎的代价是地狱。”
“我不会食言,我会善待他们,这是我的承诺。”
“我愿意相信你。也……在意你的捐赠。”维维安刻意停顿一下。
教士们事实上上普遍爱财又贪财,就是在明面上不能大大咧咧索要钱财。这个时代还没有发明各种等级的赎罪券,敛财方面还没有放下脸面。
维维安不提“税”这个词,说的就是“捐赠”,虽然两者差异不大。
“我会的,就是今年的情况……”雷格拉夫表现得低声下气,他勾下了头。
“没关系,我期待明年。我知道,你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