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路口转角看到四顾茫然的温以宁。
裴回躲在不远处,看到温以宁拿出手机打电话。
打完电话后,温以宁就等在原地。
她慢慢地蹲下来,双臂环膝,就像刚才等在黎明网咖外的模样,但眼角漫着红,也许刚刚哭过。
裴回的心底涌上潮水,刺痛蔓延,他很想走过去,他想抱住她,但又生生忍住,只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
一直到白色的迈巴赫驶来,温以宁坐上车,裴回这才终于返身回去。
裴回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现金放到老人手里:“房租。”
老人不擅长用手机,所以收房租都是收的现金。老人从来不会催促房客交租,但裴回从来不会拖欠房租。
老人没有数钱,笑着收下了,然后让他在门口等一下。
老人回到屋子里,再出来时,递给他一个玻璃保鲜盒,保鲜盒里是一整盒的片糕,白色的糕片上洒了点点黑芝麻。
裴回愣了愣。
老人眉眼弯了弯:“步步高升。”
裴回听到这话,这四个字仿佛和记忆里一道熟悉的声音重叠,他这才恍然,再过几天就是重阳节了。
他小时候住在爷爷家的时候,每年到了这个节日,爷爷都会带他登高,也会在门上插茱萸,还会给他做重阳花糕,祝他步步高升。
爷爷在他心里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不只青瓷烧得好,点心也做得很好。爷爷做的重阳花糕喜欢加菊花,也会洒黑芝麻,花香与芝麻香交融,清甜软糯。
后来,他到了原阳上高中,他的父亲忙,并没有过重阳节的习惯,但是,爷爷却会特意在那几天来原阳陪他们过节,和从前一样给他做重阳花糕。
裴回慢慢地伸出手,接过了保鲜盒,他眼眸低垂,嗓音很轻地说道:“谢谢。”
老人容色慈蔼:“以后早点回来,晚上外面不安全。”
裴回低声应:“嗯。”
老人返身回屋,关上了门。
裴回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按开灯,二十平米见方的屋子里空空荡荡的,除了老旧的沙发、冰箱、桌椅,几乎没有任何别的摆设。
白色的墙皮每到回南天就受潮脱落,到现在整个墙面都是斑驳一片,像意识流画家画出的不规则色块。
裴回拎着塑料袋,拿着保鲜盒,打开冰箱门,他将啤酒一罐罐、一瓶瓶地放进去,放到一半,动作一顿——
刚才去便利店,他随手把温以宁给他买的药也一并塞进了袋子里。
裴回低垂着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半天,他慢慢把药袋拿了出来,然后把剩下的啤酒都放进了冰箱。
保鲜盒被放在了一边,在放进冰箱的那一刻,裴回顿住。
裴回打开保鲜盒,捏起一片重阳花糕。
很甜,没有菊花的香气,芝麻的味道很浓郁。
自从爷爷离开,他就再也没有吃过重阳花糕。
裴回把手里的片糕一点点吃完。
将保鲜盒重新盖好放进冰箱,裴回拎着药袋走到客厅,他将药袋扔在茶几上,然后躺在沙发上。
唇角后知后觉地泛起刺痛,是和路明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打伤的。
裴回的目光落在扔在茶几上的药袋上。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他受伤的,又是什么时候去买药的。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温以宁红着眼眶的模样。
在等车的那半个小时里,她在想什么?
回去会不会偷偷地躲起来哭?
他是见过她哭的模样的,让人心疼极了。
他不想她哭。
尤其不想她因为他哭。
裴回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不禁自嘲地勾起唇角,他现在有什么资格来担心她?
她应该不会再来找他了。
不来了也好。
他是一个陷在深渊泥沼里的人,他只能把她弄脏,她应该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
“砰!”
楼下摔门声突然传来,穿透并不隔音的楼板,就像是响在耳边。
裴回的这间房间楼下是一个三口之家,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所以,他总是能听到楼下的吵架声和孩子的哭声。
但他并不觉得被打扰。
有时候,夜里有点声音,反而比什么声音都没有要好。
树影在天花板上摇曳。
躺在沙发上,听着楼下周而复始的吵架声,裴回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然后久违地做了梦。
梦里是高中的体育馆,馆内嘈杂纷乱,大家搬椅子的搬椅子,挂饰品的挂饰品。
他身上穿着白色衬衫,黑色燕尾服,一只手拿着话筒,一只手捏着主持卡片。
是高三那年的元旦文艺晚会最后一次正式彩排现场。
台下忽然一阵吸气声和起哄声,他转身看去,只见温以宁身着一袭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