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虽有所收敛,但仍绵绵不绝,雨滴拂过驿站的屋檐下,留下了一串串清脆的声响。
驿站内,众人经过一夜的休整,眼神中多了几分气力。崔昭训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朦胧的世界,她轻咬下唇,毅然决定继续前行。
随着一声令下,队伍再次踏上了征途。雨后的道路泥泞不堪,马蹄溅起的水花与车轮的吱嘎声交织到一起。
终于,前方出现了司州的界碑,它矗立在雨中,清晰又明显。潘苍见状,立刻吩咐手下去照顾疲惫的马匹,准备在此稍作休整,再行出发。
然而,恶劣的天气与漫长的旅途让士兵们不禁抱怨起来。
廊下,几个士兵围坐一团,低声议论着:“本以为护送王妃是份轻松差事,哪知竟是如此艰难。”
另一人苦笑回应:“咱们这些新兵蛋子,哪能和那些身经百战的勇士相比?我听说王爷身边跟随着的兄弟们,正随着他征战四方,真是让人羡慕极了。”
第三人则叹了口气:“是啊,他们在前线建功立业,我们却只能在这里守着个王妃,还不知是不是咱们真正的主母。”
潘苍站在廊下,手中紧握着一个水壶,大口吞咽着清水,眉头紧锁,显然对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感到不悦。那些话语,越说越离谱,终于触及了他的底线。他猛地转身,手劲之大,几乎要将水壶捏扁,随后一甩手,水壶化作一道弧线,重重砸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水花四溅。
“我手下怎么养了你们这群没心没肺的东西!”他怒喝道:“王妃这些日子对我们的照顾,你们心里没数吗?我们的一切行动,都是王爷的命令!保护王妃,更是重中之重!若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你们这辈子都别想进王爷的黑甲卫!”
正欲继续发作,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怒火。隐娘搀扶着崔昭训,从屋内款步而出。崔昭训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潘校尉,且息怒。”她的声音温婉而有力,瞬间平息了周围的喧嚣。
潘苍见状,心中涌起一股歉疚,连忙转身行礼。“王妃,都是这些粗人不懂事,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崔昭训轻轻摇头,叹息声中带着几分无奈:“连日暴雨,战乱四起,天灾人祸接踵而至,我岂能只顾个人安乐?”她缓步上前,目光扫过那些低垂着头的士兵,“我知道你们心中所想,但请记得,我虽为女子,亦知家国大义。”
崔昭训站在雨中,目光坚定而深远,她轻启朱唇,对潘苍说道:“潘校尉,我已决定,即刻启程前往虎牢,不再折返上党。王爷征战在外,生活条件定是艰苦至极,我心系于他,日夜难安。我虽不能亲临战场,但在周边郡县为他打点一二,亦是尽我所能。”
潘苍闻言,脸色骤变,急忙上前几步,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与焦急:“王妃,这万万不可!您贵为千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
崔昭训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悲怆,大义凛然道:“我虽是千金之躯,但战乱之下,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他们的性命又怎能轻忽?王爷此战,我誓要与他同舟共济,生死相随。你等无需再劝,我心意已决,无人能改。”
潘苍望着王妃那决绝的神色,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敬畏之情,但随即又面露难色:“可是王妃,我必须将此事禀报王爷。”
崔昭训点头应允:“那是自然,我们快马加鞭,路上你便安心传信于他。”
言罢,她转身吩咐隐娘速速整理行装,自己则毅然决然地登上了马车,那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冷而决绝。
在崔昭训‘坚定’的身影后,一群兵士的目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是对即将踏上战场的热切期盼,也是对王妃英勇决定的无上敬佩。
他们的脸庞在晨光与雨雾的交织中显得格外坚毅,仿佛每一道目光都在无声地赞叹着:“王妃真乃女中豪杰!”
马车内,气氛略显凝重。隐娘的声音压得极低,透露出丝丝忧虑:“王妃,您这般决定,万一王爷知晓,岂不是要责怪您?”
崔昭训将手中的鞋底轻轻放下,她的动作从容,仿佛外界的纷扰都与她无关。“责罚?自然会有。”
她淡淡一笑,眼眸中光芒闪烁,“但信州水患严重,道路不通,潘苍的消息又能如何迅速送达?即便到了,也是迟来的消息罢了。”
隐娘闻言,心中的大石稍稍落地,但随即又被新的忧虑所取代:“可若是王爷终究还是知道了,王妃您又该如何应对?”
崔昭训的声音缓缓在车内响起:“我别无选择,即便他因此厌恶我,乃至废黜我,我也无怨无悔。此行,唯救兄长之命尔,其余种种,皆如浮云过眼,不予挂怀。”
隐娘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王妃,只见她轻叹一声,随后拿起那双未完成的鞋底,指尖轻捻针线,眉头紧锁,似乎在为某事烦忧。然而,当隐娘的目光触及到那鞋底尺寸之时,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诧异,继而化为难以置信。这不会是给那沈郎君准备……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紧盯着崔昭训,试图从她的表情中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