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碧音和迟衍径直入了这七里街。
此时天色已暗,这地段却堪称热闹,不时有衣着暴露的男女在栏内朝两人媚笑招手示意。
鹤碧音寻了个巷口挑担卖花灯之类小玩意儿的老叟,蹲下身去缓声问:“老人家,我想向你打听个事。”
老叟从年轻起就在这地界讨生活,接触的都是三教九流之辈,如何见过这样出尘又矜贵的少女,一照面不由得晃了下眼。
眼下被问到头上,忙应声:“哎,这位姑娘,您要问什么,尽管说。”
鹤碧音:“据说城西有人罹患失魂症后长眠不醒。不知此消息,老人家可有听说一二?”
老叟搓了搓沾满黑泥的手指,先是一脸茫然,而后恍然:“姑娘说的什么失魂症,老汉未听过,不过忽然间人就醒不过来这事儿,倒是知道些。”
“七里街再往里走,有座破庙,有些乞儿流氓白日在外瞎混,晚上就在那歇着。里头有个无赖头子叫张贵,仗着两手下,着实欺人。这人前段时间没来这边收保护费,大家一打听才知道,那张贵和他手下的几个混小子,是得病了。”
“就跟姑娘你说的一样,人还有气儿,但就是醒不过来的怪病。报应,真是报应!”
……张贵。
鹤碧音眼神微动:“你说的前不久,具体是什么时候?”
“应该有一个月了吧?这片的人都知道。”
“那除了这张贵和他手下的人,老人家你还知道别的人患这怪病的消息吗?”
老叟摇头:“没咯,老头子一直待在这片,多的没怎么听过了。”
鹤碧音思索,递过一枚灵晶低声道谢后起身,心头有点感叹,闾沉被她打发回去一探赵府了,迟衍也不是可使唤的对象,事事亲为的感觉久违且麻烦。
鹤碧音转头回身,正好对上迟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怎么?”
白衣剑修一笑,视线落在她袖下的手,并不点破:“柳姑娘行事,很是沉稳。”
鹤碧音微顿,一个只对凡人有效、以防对方说谎的小术法而已,她掐诀的时候几乎没有引动灵力。
这人居然发现了。
心里作何想暂不论,鹤碧音抬步往老叟方才指的破庙方向走去:“该去下一处了。”
行了不久,天色已被墨色浸染。
迟衍不知道从哪寻来个灯笼,先一步在前引路。
这回换鹤碧音跟在他身后走着,借着朦胧烛光,循路前行。
到了目的地,那破庙确实当得起一个“破”字,庙门和牌匾上的字已被风化模糊,外墙塌陷,四处漏风,院内杂草从生。
正中供奉的大佛,金身早已剥落,在烛火的一点映照下,更显斑驳。
庙里衣衫褴褛的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或窃窃私语,或打盹瞌睡。
鹤碧音二人的到来显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大部分人露出警惕又好奇的神情。
鹤碧音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躺着或昏迷的人。
迟衍上前一步道:“我们有些事想要打听,你们这里,有人认得张贵吗?”
这个名字一出,不少人都面露异色,聚在一起发出小声的议论,却未有一人站出来。
见状,迟衍抛出一枚深蓝的锦囊落在院内布满灰尘的木桌上,锦囊口敞开,哗啦啦淌出一堆灵晶,霎时吸引了明里暗里所有人。
“一个问题,一灵晶。”
话音刚落,鹤碧音能感觉到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变得火热而贪婪。
然白衣青年轻叩腰间的乌鞘长剑,周身那随意却沉缓的气场及时遏止住了部分人的蠢蠢欲动:“我脾气不算好,所以,你们最好快些决定。”
一会,一个灰衣的中年人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停在二人不远处,没有贸然再靠近:“敢问两位,具体是想问什么?”
鹤碧音看了眼周围隐忍却还算服帖的众人:“这里是你说了算?”
“不敢当,兄弟们给我面子,叫我一声刘哥,我在这处还算说得上话。两位方便的话,可叫我刘大。”
迟衍剑鞘轻拨,一枚灵晶划到刘大那侧,此举令刘大表情肉眼可见缓和许多:“两位要找那张贵,可是因他在外头犯了什么祸事?就是不巧,他如今……”
“他如今昏迷不醒,人在济世堂,这些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迟衍干脆打断,“我们想问的是,这七里街里,同他一般患失魂症之人,还有多少?情况怎么样?”
刘大闻言脸色微变:“……两位打听这个做什么?”
迟衍没回答,只道:“我们是赵府的人。”
鹤碧音本以为以赵家在这安梁城的名声,迟衍这话一出,对面不说完全配合,至少不会是此态度。
谁知人群听闻了,反倒看上去越发警惕乃至紧张起来。
最终,那刘大只皱了皱眉:“原来是赵府的大人,先前失了礼数,还请二位恕罪。可出事的人都已送到刘大夫那去了。旁的,我们也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