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摇头,从一排悬签里抓住某个然后打开布袋,一幅装裱好的手卷被他放在几案上。他解绳一推,木轴滚动,惨不忍睹的字一个又一个出现。陆笙痛心那点工费,又在心里怪自己,没事提起那倒霉事干什么?现在好了,白受折磨,旁边书法大师还笑吟吟的。
她扣住手炉,咬牙忍耐,来都来了,忍忍吧,看他那得意的模样,这次不让自己忍,铁定还要找下次暗示自己。
忍完出门的时候天边云霞还有未尽的色彩,陆笙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两眼,但怕耽误时间就准备继续往前走。
崔息劝她看完,心情和云霞不是每日兼备。
“想看,莫错过。”
天色彻底暗下去不过转瞬,太阳西边落下,但东边有孔明灯升起,还有悬着的花灯慢慢飘起。乐声也渐渐响起,盛会拉开帷幕。
走到街上,各式各样的灯挂满了,街道上有好些个杂耍艺人,吞宝剑、走钢丝、跑旱船的,应有尽有。
入冬以后略显冷清的街道今天繁华异常,人人穿新服,戴彩胜,灯火人影歌舞喧闹融为一炉。彷如……陆笙回忆闪烁,她回忆起了类似的场景,只是更盛大,周围高楼鳞次栉比的一座城市,不知是哪里。
恍惚未过,一条威武大蛇模样的灯吓人一跳。那大蛇之瞳为金辉色,一身五彩斑斓的黑甲随风扭动,身后的灯阵也为它助威。
“这是什么灯?”崔息在长安时从未见过这模样的灯。
陆笙看着这熟悉的大蛇说:“腾蛇,土人信奉它。”
“阿木凌养的那条是……它吗?”崔息觉得眼熟。
“有点像,但长不到这么大。”
崔息又问她,那蛇语是真的存在吗?她真的能跟蛇讲话?
“你得问阿木凌,她教我的,不过大部分时间挺好使的。其实土人木楼里家家都有一条蛇,传说是守护神。”陆笙拢一拢披袄略略解释。
又走几步,两个人看到一群人围着一座秋千,秋千架得很高,两边还挂了许多花鸟灯。
“诶,那是不是秦厌和阿木凌?”陆笙眨眨眼,觉得踩在秋千上的人很熟悉。
崔息也去看,但人很多,方松懈一点,陆笙就被人挤得直往他身上靠。陆笙带着些淡淡的草木味,崔息半阖眼不动声色地深闻一口,是枯木逢春。
“是吗?”陆笙以为他没看清,拉一拉他的袖子。
崔息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人太多了。”
陆笙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又突然有一堆人戴着面具从巷子里冲出来,仗着崔息不会放开自己,她直接带着他走,挤到秋千下。
秋千下看得分明,阿木凌和秦厌各左右手各抓住秋千绳,灯影赶不上他们的人影,陆笙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两个人的手是牵着的。
嗯,太高了,安全重要。
“阿乐,我们该回去了。”崔息将她肩上的灯芯灰轻轻吹去后提醒她。
这是丰娘定的时间,说出去沾沾人气,她这样说是听了昂摩她们那儿的传说,那条奔腾的江水名曰共河,人去世以后魂灵从水下走遍人间,忘却前尘后化作灵光转回胎中。只是丰娘又怕她身体虚弱,所以让她半个时辰以后就回来。
“嗯,那就回吧。”
崔息看她恋恋不舍便哄她:“要不在府里也放一架秋千,等你身体如初后天天都可以玩。”
“不了,我得种地。”
转出喧闹的人群,两个人靠着各家的灯笼往家去。
崔息忽然问:“阿乐,谢栖真你打算怎么处置?”
“云尘知道了?只是能怎么处置呢?”陆笙想的是反正事办成了,就让她去吧。倒也不是她阿Q精神,而是如她字面所反问的“能怎么处置”。
谢家有良田、商铺,还明里暗里有官场的关系,县里的税收人家撑着,县令用什么法子办他?割弓弦的事唯一认证还是陆笙,当场没有抓获,现在不好办。
“随你所想。”
陆笙对他的回答感到惊讶。灵老师那句“视角有余”此时又冒出来,陆笙有时候也挺烦自己这颗记吃不记打的心的。
她怕崔息怒气昏头,认真把心中真实感受传达:“云尘,听闻你斩张二郎时请了国法,这事你又怎么用国法来办?于公暂时不好办她,于私,感觉就像烧火遇到湿柴,扔了就好,再来一次也是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生不过如此。”
“自有心证。”崔息四个字说得很重。
陆笙却忽然笑了,崔息有些不明所以。
“没事,只是想起一句话了。”
“什么话?”
“天凉了,谢家该倒了。”
“……这是什么因果?”对因明学略有涉及的崔息愈发困惑。
陆笙拿手扰乱他的视线,让他别想这件事了,明天有事请他办,说完混不吝的性子又浮现,陆笙钓他话:“云尘,若真要办你自己怎么不办,反倒来问我了。”
“不,不可如此!”崔息否定得很果断,但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