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到一半儿,她对父皇说:“陛下,等我去了,您就把川儿还给纪妃妹妹吧。”
父皇当时是怎么答的?他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十分慌乱,他颤抖着问她:“母妃,您也不要我了吗?”
她抬起手,轻轻拂过他的眉眼。
她的手骨瘦如柴,特别凉,都凉到他心里去了。
她说:“川儿,你永远是母妃的儿子。但是,让你与亲生母亲分离,是母妃对不住你。”
想到这里,萧川的双手紧握成拳,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只要他稍微松一松,那东西就能冲出来,告诉他一个真相。可他却死死抵住门,把它们关在了里面。
他根本不敢去探究,他怕那个真相是他所无法承受的。他只能拼命握紧了拳头,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不唾弃自己。
手上突然传来一丝温暖,萧川像是被激到了,陡然打了一个寒颤。他低头去看,却见两只柔软的小手包裹着他的拳。
“殿下!”
弈宁朝他弯眼一笑,两手轻轻地,在他的一只拳上来回抚着。
萧川浑身的戾气仿佛在一瞬间散去了,他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右手变拳为掌,反握住了弈宁的。
他又变回了人前的那个萧川。
二人一起给褚贵妃上了香,起身时,萧川对弈宁道:“你先去后面歇歇,我想跟母妃说两句话。”
弈宁颔首,依言去了后殿。早有小宦人备好了茶水点心,弈宁刚要坐下歇歇脚,目光却被殿柱一侧的楠木画架吸引了。以上好的金丝楠打造的花架上,悬挂着一副美人图。
美人眉目如画,弱柳扶风,正半倚半坐于一张矮脚藤椅上,笑意盈盈,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身侧一株石榴花开的火红,当真是花娇人更俏。
只奇怪的是,弈宁觉得画中人的脸似在哪里见过,却又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前堂供着已故皇贵妃褚钰的灵位,弈宁自然不必问画中人是谁。按理,以弈宁的年纪,应是没有见过褚钰的,即便见过,也不可能记得。可弈宁就是觉得她见过这张脸,而且就是在最近。
——
自皇陵回来后,弈宁与萧川面对彼此时,竟然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就比方说现在,弈宁早起想喝水,刚唤了声白芷,萧川已递了一盏茶过来。
弈宁有些赧然,虽说自己打心底里从不认为女子天生就该服侍夫君,可倒也没想过要让夫君来服侍自己。
见弈宁吃惊,萧川轻咳了一声,道:“我刚好斟了一盏茶,听到你说口渴,便顺手递给你了。”
顿了顿,仿佛是怕弈宁不信似的,又加了一句:“不过,用的是我的茶盏,你若是介意。。。。。。”说着,便作势要收回手。
弈宁愣怔:这话说的,她若是不接岂不就是承认嫌弃他了?
只好伸手接过茶盏,露出一个尴尬又不是礼节的微笑,道了句:“不介意。有劳殿下了。”
然后在萧川的目光注视下,轻轻抿了一小口。一想到他方才亦是用的这个茶盏,竟然有些脸红。
偷眼飞快瞟过去,才发现萧川早已偏过了头不看她,看样子,也没比自己好多少。
弈宁不禁抿唇偷笑。
“既是已祭拜过母妃了,殿下营中若有事,尽管去忙就是了。若无它事,我今日便启程回府了。”弈宁想着还是说点什么吧,不然气氛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萧川也已经从刚才的尴尬中缓过来了,他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道:“用过早膳我陪你一道儿回去吧。营中的事一时半会儿也忙不完,我过几日还要再来的,正好京中也有几桩紧急军务要回去处置。”
弈宁应了声“好”。
萧川略迟疑了一下,又道:“我不日便要回西北了,你。。。。。。”他抬眼看着弈宁,道:“你可愿同去?”
弈宁心里“咯噔”了一下,握着袖口的手指紧了几分。
其实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萧川了。
从私心而论,弈宁自然是不愿意去的。但她也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想,至少在大多数人眼里,出嫁从夫,他既开口了,自己又岂有任性留下的道理?
她仰脸笑了笑,答:“我既嫁了殿下,自然是殿下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萧川心知弈宁说的未必是实话,但不管怎样,至少她还是答应了。其实若放在刚成婚那会儿,弈宁去或不去,他并不会觉得有多大不同。
可现在。。。。。。
尤其是这几日,他自觉他们之间不一样的,他是想要弈宁跟他一起回去的。可她若执意不肯,他亦不会勉强。刚刚话问出口时,他还是有些忐忑的,好在她答应了。
他颔首:“好。那你准备准备,应该不会留太久了。另外,过几日,我约了三哥和十三去清碧山放马,你也一起去吧,届时三嫂也会在。”
弈宁讶异:“放马?”
不怪弈宁不解,如今已是快入夏了,即便清碧山凉爽,也着实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