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金煜却仍坐在正位之上气红了眼,似是下一刻便会七窍生烟,爆血而亡。
倏而,淋漓的泼水之声又自殿外响起,一众宫人提着大大小小的水桶赶赴而来,清理着血迹,又移走了残尸。
前后似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大殿便又恢复了那往常的平静之相。
此事,又见那正午之时的阳光自枝头洒下,穿过层层云海,映在了尚未干透的青石之上,浮光之下碎星点点,好似是银河星辰散落人间。
又是那半月之后,王城菜市口的热闹在这几日里就未曾断过。
从一品大员领议政崔赟教唆世子谋反,屯兵买马,其行之恶,判斩刑,诛九族,唯那庶长子一家因平叛有功被摘出崔氏宗籍自立门户。
除此之外,仍有文班官员数十因此判斩抄家,近百余人流放贬官。
然那原被称为文班看门狗的武班一派却在此役中大放异彩,救驾有功,加官进爵。
更有甚者便是连那爵位都是上京城发来的奏章亲自册封,其风头局势更是前所未有。
而此时,平定那场叛乱的幕后操盘者却是悠哉悠哉地躺在驿馆的大院之中,好不自在地看着本书笑得开怀。
“表姐。”
倏而,一道声音却在此时打断了她,眉眼微扬时只见尹深正立在身侧,面容别扭。
“怎么了?有事?”
萧颦随口道,将头埋回书里不再瞧他。
“我...是想问表姐,此次动荡牵扯甚广,抄家灭族之人亦不在少数,而我父亲...我父亲也是主谋,可为何......”
他适时止住了声音,看着萧颦的目光也愈发躲闪。
“怎么,你还想你尹家被灭族抄家不成?”
萧颦回眸看他,放下了书似笑非笑地道。
“不是。”
他闷着声音说,可眼底的复杂却是在萧颦面前展露无遗。
“你想回去?”
她脱口而道,尹深目光闪了一下,最终又匿于沉寂。
“无妨,你想回去是人之常情,毕竟那人是你父亲,对你图谋不轨想毁了你的人是金琳又不是他。”
萧颦坐起身道,将书放去了一旁,又在那桌上翻找了一阵捏了张薄纸递去了他面前。
“你不是想知道为何吗?自己看。”
她昂了下巴示意道,尹深伸手去接,初时面容疑惑,可当在目光落在那笔迹之上后又蓦得瞪大了眼睛,看着萧颦几乎是脱口而出道:
“这是那名册,表姐你......”
“我留了些,若都拿出来,那朝中文臣怕是没剩多少了。”
萧颦含笑着解释道,目光移向那张名册残卷继而又说:
“朝中纵横之术讲究的是牵制与平衡,便拿此番来说,我之所以会如此迅速地掌握破绽便是那朝中纠葛过甚,无所牵制,这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说着,她伸手又指向了那名单中心之处那最为显眼地笔迹说:
“擒贼先擒王,可新丽与大越表面之上的和平还得在,如今强敌在外,宗主国与附属国若有了争端怕是会被旁人钻了空子,届时大越国力强盛即便损失也受得住家底,可新丽却不一样了。”
萧颦笑着,抿了口桌边放置的茶,明媚的眼光扫过之时,宛若春风拂柳,时雨润花。
“真若那般,新丽怕是会遭灭顶之灾,所以我退而求其次,先抓崔赟,再将部分党羽拔除干净,扶新人上前,也需要旧人在侧,一为制衡,其二便是治国。”
她说上了兴头,而一侧尹深更是听得认真,琥珀色的眸子亮得发光,好似汪了一股清泉隐匿其中。
“莫微,这新官上任难免激进,而初出茅庐的牛犊又如何独当一面?我留下这些人自是有他们的可取之处,届时只待其成长,便可再无顾虑。”
“所以,表姐扶了武班也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对吗?”
尹深一下便抓住了要点道。
萧颦笑完了眼眸瞧着他,很是欣慰地伸手去摸他的脑袋,目光之中尽是赞赏。
“孺子可教也,你好好做学问,我等你日后登科及第,一展宏图。”
“深,定不负表姐所期!”
尹深起身到,揖手躬身,向着萧颦行了一个极为正式的君臣之礼。
萧颦见状却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摇头指着他的鼻子略有无奈地说:
“你小子倒是上道,我不过就是个公主罢了,你竟给我行上这番大礼。”
尹深抿唇,虽是跟着她的笑意翘弯了唇角,可面上却仍是那尤为郑重的模样道:
“表姐胆识才学无人能及,深以为,假以时日,此礼定能得表姐之回应。”
他再次揖手向下,面容坚定而恳切。
萧颦怔了些许,怕是未曾料想道会在这所谓群蛇环伺之地得一少年如此之肯定。
深为感慨地垂下眼帘,她倏而起身,向着面前之人伸出了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