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外人,便直接脱下外袍,敞开中衣露出赤裸精壮的胸膛。
他听了杨巡的话冷笑一声:“我还没追究你前头的过失,你倒担心起后面的事了?琅琊郡的水匪是怎么回事,查明白了么?”
杨巡臊眉耷眼地垂下头去,“还在查呢。”
又辩解:“世子您在水域上遇袭,我们却全然不知,这事牵扯到漕帮内部有人吃里扒外,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查,您这头又要做这场戏,属下只能先紧着您这边,等您安全进了京,我再回去查他个底朝天。”
漕帮明为江湖势力,暗地里实为广陵王府豢养,世子爷却在自家地盘上遇袭,被逼得跳船逃生,杨巡这个总管漕帮的实在抬不起头。
但好在一来陈衍没出事,二来念着正好借此事清查漕帮内部,因此也没怎么发作他,只是小惩大诫,叫他再上心些。
“那夜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陈衍神色平静,又重申一遍:“自我离开广陵入京起,从前逍遥松快的日子就结束了,从今以后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再有这样的事,你也不必再来向我请罪,自己给自己料理后事罢。”
杨巡敛了神色,肃容应道:“是。”
*
这夜的狂风暴雨之后,接连几日都是响晴天气。
青青随陈衍一行由津门入京,路上有杨巡留下的漕帮几名好手压阵,加上林三,一路再没有半点波折。
东宫那一众侍卫却再没见过,仿佛随着星夜离去的杨巡一起消失了,只剩那名领头侍卫被捆成个粽子,扔在后头马车里,时时受着严刑拷问。
不过先前他们在客栈设计诈出的第一个细作尚且知道事情败露后要自尽,怎么这一个明明还有放手一搏的勇气,却不曾有求死之意呢?
青青想了两日也没琢磨出来这个问题,索性去问陈衍。
“无他,还是人心罢了。”
马车时不时晃动一下,陈衍闲闲倚在柔软靠垫上,合着眼睛答:“他的心思比那第一个倒霉蛋深沉,因此才混到东宫心腹的地位都不曾被发觉,可见是个聪明人。”
说着掀起眼皮去看青青,“而聪明人想得太多,是做不了死士的。”
青青若有所思,这人在东宫想必地位不算低,也见惯并享用过荣华富贵,是不会轻易去死的。
或许他这些天始终不松口,就是将背后的主子当作筹码,想再搏一搏有无转圜余地。
“可惜只有聪明是不够的。”
陈衍却又道:“一力破万法,我家这些年来屹立江南不倒,难道是朝廷中没有聪明人么?”
他微微一笑,“不过是朝廷斟酌再三,权衡利弊,既不想打破我们和襄樊那头的三方平衡,也畏惧广陵军罢了。”
因着本朝以武立国,开朝初时太祖待几位异姓王有如亲生兄弟,允许他们豢养私军。
只是以如今青青的眼光来看,太祖皇帝或许打天下是把好手,在治国理政上却逊色许多,为着这些藩王私兵,几代帝王费尽心思的削藩,不止多花了多少精力。
然而此消彼长,有前头几家已经败落的王府在前,可想而知余下的广陵王府和襄阳王府只会堆积兵力,尤其江南富庶,时至今日,广陵军到底有多少人,恐怕除了陈衍和他父王谁都说不准了。
这些不过是心底的思绪,青青也没问出来,她连余下东宫侍卫的去向都没问过,更不会掺和其他。
说到底,这都是皇室和藩王之间的勾心斗角,与她一个上京寻亲的小孤女没半点干系。
“但你有一处破绽。”
她接着和陈衍说那名细作,“那一夜他已经知道你暗中还布置了人手,回头把他交给太子,太子未必不会多想。”
陈衍微微颔首。
“这确实是一处破绽,所以我也没打算把他交给太子。”
青青一怔。
“东宫派来的侍卫为保护本世子舍生忘死,全部效忠尽节,理应向东宫陈明情况,再多花些金银抚恤,聊表本世子的谢意。”
陈衍一派痛心疾首地感念道。
青青不由挑眉:“太子是傻子么,这也能信?”
“我提点过你多次了,慎言——”
陈衍淡淡瞥她,“何况你真以为太子不知道这人有问题?”
“那他还派——”
话语戛然而止,青青反应过来,惊讶地睁大眼睛:“他试探你?”
陈衍扯一下嘴角,一提起那位未曾见面的太子,他的语气总有些说不上的古怪。
“所以我瞧不上这人,既要用人,又要疑人,总要先试探一二,才能放下心来接着用。”
他的语气有些凉薄,带出点不屑的意味来,“和他爹一模一样。”
都扯到太子他爹了,真个是皇室秘辛,青青转了转眼珠,没再出声。
陈衍也没有多说的意思,转而又轻笑一声,语带讥讽:“不过既然是他先来试探我,折上一队侍卫,想来不过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