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方向之争,国营企业改制的结构性矛盾,由来已久,在1995年的暮春,悄无声息的来到白热化阶段。
这个并不难理解,一个家里,爹要回婆家过年,妈却非要回娘家过年,如果双方都不让步,总是要打架的,不同点在于,家里的爹妈是在床上打,江川的爹妈是在办公桌上打,打输了,一堆人会没命的。
然而,对于身陷囫囵的高山和他的凰城集团而言,这叫什么?
否极泰来!
他很清楚,眼下对他最重要的是,干掉市国投,就再没人能阻挡他拿下红星电子和时代商业巷项目,凰城集团眼下这糟糕的局面也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而张云起,这个作为杨家荣的“江川模式”的实际策划人和坚定执行者,就这样成为了众矢之的。
高山对张云起没意见。
他一直很欣赏这个年轻人。
说到底,这还是方向之争。他高山紧跟着袁庆森,而张云起选择了杨家荣,那么打张云起就是打所谓的“江川模式”,否定杨家荣的思路!
轰轰烈烈的倒“张”大潮因此拉开序幕。
在他的谋划下,这些时日,对张云起、联盛集团、“江川模式”的抨击如海啸般席卷了江川城。效果也是叫人满意的。眼下随着霍建忠被带走,时局已经越发明朗。
张云起和霍建忠在当初联盛0元收购龙景园罐头厂的一事上,虽然做的夸张,但高山确实也很遗憾没有找到两人有什么勾连的证据,但是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了,张云起已经进去了,只要杨家荣出事,在江川地界上,很多事情都可以人为坐实。
高山清楚眼下距离胜利只剩最后一步。
仅仅一步。
拉杨家荣落马!
杨家荣一倒,江川市的国营改制思路立时改弦更张。
然而,这一步却是最难的。
江川地界上不会有人能够做到这点。
杨家荣的材料他高山可以收集,呈递给袁庆森,但能够决定杨家荣命运的人,不是袁庆森,而是在湘南省里。
这就要看袁庆森的能量了。
眼下,高山已经做到他能够做的一切,他只需要等待,也只能等待。
当然,等待的过程中,他也在注视着联盛集团近来的异动,但联盛集团的那些自证清白的声明在他看来已经不重要了。在舆论层面,倒“杨”和倒“张”的正义大旗已经竖起,后面的事情也就是顺水推舟了。
高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着手,眺望远方,想着这些。
这里是锦茂大厦最高层,视野极佳。
窗外,淅淅沥沥下了许多天的雨这时候也停了;远端,忽然飘起来一缕阳光,洞穿乌云笼罩的苍穹,透过落地窗洒在了办公室里,一片金黄色。
古香古色的办公室里,正响着悠扬的戏曲声:“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哆!哆!哆!”
这时候,背后忽然响起敲门声。
高山坐回红木办公桌前,道:“进来。”
门打开,进来的是他的女秘书徐芸。
徐芸长得不算漂亮,却是一个稳重的高学历知性女人,深得高山器重,只是这时候她的神色却有几分莫名忧虑:“高总,出事了。”
高山皱眉:“什么?”
徐芸说道:“刚刚接到消息,农业银行江川支行向法院申请,冻结我们在银行里的资金,查封、扣押其他等值财产。”
高山“啪”地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震怒:“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他反应极其迅速,意识到农业银行江川支行开了这个口子,其他银行、供应商可能闻风而动,进而造成恐慌,给凰城集团极为脆弱的资金链重重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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