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低颤:“我不愿见世子冒险,也不想我祖父他们出事……段士昂身死,真的便能阻止一切吗?”
李录没有回答她,只拿手掌轻轻抚摸着她脑后披散的发丝。
马婉心中便有了答案:不能。
即便段士昂这一招棋已废,却依旧不能阻止荣王的脚步。
时局二字何其庞大,而她与世子能做的何其渺小……
而她的想法较之数年前也有了变化,如今所见所闻,无不在提醒着她当今朝廷的腐朽……她有时忍不住想,荣王一定是错的吗?酿成如今的局面,朝廷和天子果真没有责任吗?
但是她又无比清楚,祖父将君臣之道看得何其重要……
马婉承认,她并不懂大局,也无法妄言对错,她只是一个自私的人,天下苍生与她无关,她在意的只是她的家人,以及她身边所爱之人。
她所做的一切,从始至终只为在这时局夹缝之中谋求两全之法,但是这实在太过艰难了。
而她身边之人无比懂得她心中所求,此际同她允诺道:“婉儿,我与你保证,无论日后如何,我都会尽全力保全马家下……你要信我。”
马婉眼中有泪珠滚落。
在这举步维艰危机重重之下,有这样一个懂她所求,护她想护的夫君,她怎么能不去动容?
她紧紧抱着李录,试图从他身感知到更多温暖,但脑海中却又突然出现荣王妃凄然而恐惧的声音:我曾也以为,自己有幸嫁了一位与世无争,仁善温润的好夫婿……
马婉闭着眼睛,试图让自己保持清明,但她实在太累了,脑中思绪如同尘埃浮落,很快睡了过去。
次日再醒来时,李录已经不在,侍女告诉她:“世子见夫人疲累,便未让奴婢们唤夫人起身。世子还说了,王妃后续的丧事已不必夫人费心,夫人且安心歇几日。”
马婉有些出神地点头。
不多时,兰莺端着温水进来,服侍马婉洗漱。
马婉用罢早食之后,兰莺让她再补半日觉,马婉便也心不在焉地点了头。
兰莺服侍马婉在榻躺下,却未有急着离开,而是蹲跪在榻边,忽然开口道:“女郎,咱们走吧!”
她的声音很低,却让马婉惊了惊:“兰莺……”
“女郎,荣王妃没了,荣王又冒出了这么大一个私生子……这荣王府之后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只怕根本不是咱们能应付得了的。”
兰莺眼神郑重,压低声音道:“且婢子反复想过了,荣王和圣人必然是要你死我活的……女郎留在这里,对家中也会有妨碍。”
她如今学聪明了,知晓女郎听不得荣王世子的不好,便试着借马家的安危角度来劝
果然,马婉坐起了身来,看着她:“……妨碍家中?”
她并不曾拖累祖父分毫,她甚至在向祖父传递消息不是吗。
“婢子知晓女郎的心最偏向家中。”兰莺认真道:“可只要女郎安然留在这里一日,便代表着荣王府与马家尚有关连在……如此关头,圣人怕是很难不对相爷心有芥蒂!”
兰莺本也是话赶话这样随口一说,但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这怕不正是那狐狸精世子仍将她家女郎留在身边的原因所在吧!
只要女郎在一日,荣王府与马家便有斩不断的羁绊在……
这样敏感的时局下,甚至也无需女郎做什么,只要女郎还安安稳稳地呆在这里,就足以成为圣人心中的一根刺了。
兰莺一个没忍住,又紧接着道:“且退一万步说……有朝一日万一荣王真的打去了京师,他们还能借女郎来同马家谈条件呢!”
“女郎,还有,您想啊……”兰莺抓住马婉的手:“荣王既然还有别的儿子,来日免不了会有争夺,世子自然需要有人支持他,到时咱们相爷即便不是相爷了,但威望还在,又有那么多的学生……若婢子是世子,此时也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哄着女郎过日子!”
这一次,马婉竟奇异地没有打断或反驳兰莺的话,只是怔怔听着,脸色越来越白。
兰莺见状,反而放缓了声音,红着眼睛道:“若世子真心待女郎,女郎如何帮他,婢子都没有理由从中阻挠……可婢子担心他从起初便只有满心算计,试问这样的人,若有一日女郎没了利用价值,那他还会继续待女郎好吗?若女郎和马家不肯依从他,他会善待马家吗?”
这些原本马婉从听不进去的话,此时却巧妙地和荣王妃临死前的呓语重叠,又因牵扯到马家,让马婉不由心神摇摆起来。
“女郎,婢子想了又想……”兰莺眼中开始冒出泪花:“先前局势不明之时,圣人想借女郎监视荣王府,女郎是圣人眼中的棋子。而如今局势已明,女郎没了用处,反而要成为圣人眼中与马家的隔阂……”
“他们都只想利用女郎……”兰莺哭着道:“女郎,时至今日,咱们只能自救了。”
马婉情绪起伏间,脑中一阵剧烈嗡鸣。
见自家女郎脸色异样,兰莺忙将其扶住,让其靠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