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上的双手,常年累月积攒下的畏惧让她不敢再多言,只能应声“是”,起身福礼,离开了此处。
待房门被合上,裴氏才看向那婆子。
姚冉刻意走得慢了些,仔细留意着身后房内的动静,却未能听到什么。
她唯有加快了些脚步,回到与裴氏相邻的禅房内,隔着一道墙壁,无声细听着。
但隔壁安静异样,竟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
姚冉略略安心些许,然而紧攥的手指也如何也无法放松。
……
郑国公夫人那边,常岁宁和姚夏已各自抄完了一篇经文。
待要抄第二篇时,常岁宁脑中一个激灵,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自做了阿鲤之后,无论是此前给那周顶回信,还是写给姚夏的,皆是刻意彷造了阿鲤从前的笔迹,虽不能说十分相似,但至少八分是有的。
因一些不同于常人的经历,她很擅长改换及彷照他人笔迹。
比如她刚抄完的那篇佛经,用的便也是阿鲤的笔迹——这将是她以后最惯用的。
可自“重活”以来,唯独有一次,她用的是原本自己真正的笔迹……
在合州,周家村内,刚醒来时,她还辨不清今夕何夕,也不知自己是何人,脑子里一片混沌,许多动作皆是出于本能驱使,所行与小心谨慎根本不沾边,不过一通胡乱操作罢了——
那时她让那对夫妇供述罪行时,她亲手写下的那几张供罪书,用的便是自己的笔迹。
而那供罪书,她给了魏叔易。
此事说大不大,但却也可小可大——
尤其魏叔易此人尤为精明,待她又总存探究之意,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或还须尽早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以断绝来日有可能出现的麻烦。
“可要歇一歇?”见她未再动笔,郑国公夫人含笑问道。
一旁的姚夏刚要点头,却听常岁宁道:“多谢夫人,还不累。”
见她又继续低头抄经,姚夏一口气险些叹出来——常家姐姐生得这般漂亮,怎还这般努力?世上怎会有这样迷死人又累煞人的姐姐存在?
真是叫人欲罢不能啊——两重含义上的。
其中一层便是姚夏只好跟着继续抄经。
常岁宁待抄完手中这一篇时,便将笔放下,将两张并列放在一处,推到段氏面前:“有劳夫人帮我看看,这两幅字哪个更好一些,更适合拿来抄经?”
段氏起初不解其意,待先后拿了两幅字来看,尤其是第二幅时,却是愣住了:“这字迹……”
好一会儿,她的视线才从字上挪开,意外地看向一旁的少女:“常娘子竟能写得出两种字迹来?只是不知这第二种……是师从何人?”
少女答得干脆:“是幼时照着崇月长公主殿下的字迹临摹学来的。”
果然是殿下的……
段氏轻声问:“怎想到要学长公主殿下的字?殿下的字,可不太好学……”
“幼时顽皮,偶然在家中藏书处发现了一册长公主诗集,其上字迹遒劲有力,见之甚喜,便擅作主张学了一阵子,之后经提醒,才知那是长公主殿下之物,是先太子偶然间留下的。”常岁宁尽量面不改色地道。
“原是如此……”段氏笑了一下:“你很有天赋,学得很好,也很像。”
常岁宁:“尚不及长公主殿下万一。”
谦虚了,但又完全没谦虚——这种境界,倒也诡异。
“不,已经很好了。”段氏再看向那篇字,道:“你方才说得对,长公主殿下的字极有力道风骨,我曾有幸被选为长公主殿下伴读,她的字,我最是熟悉不过了……你难得有了八分相似,已很是难得了。”
常岁宁默然了一下——竟还有八分吗,她本想拿捏到七分的。
至于原本在合州时,她初醒时执笔无力,大约也就七八分“像”,因此倒可蒙混过去。
“听说你是为先太子殿下所救?”既起了这话头,段氏便多问了一句。
常岁宁点头。
“先太子殿下,与崇月长公主乃是孪生姐弟。”段氏看着面前的少女,感慨道:“如此说来,你与长公主殿下倒是有些缘分在的。”
常岁宁再次点头。
很难不赞成。
“这幅字也是极好看的,温婉却不失灵动,也很好。”段氏又看了看另一篇字,夸赞了一番后,笑着道:“依我之见,都是极好的,端看你更喜欢哪一幅,哪个写起来更顺手称心了……祈福抄经之事,从心诚心即可,佛祖自有感应的。”
常岁宁作势思忖了片刻,认真点头:“多谢夫人点悟,我懂了。”
这话倒叫段氏讶然失笑了一下——她还能点悟旁人呢!她竟有这等潜力?
而此刻,二人忽听“彭”地一声响,震得面前的小几都轻晃了一晃。
常岁宁和段氏一同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