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
还有常年冷脸冷情的苍怀,眼圈竟然发红,好像刚刚才哭过一场。
最后是谢昀,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疲累与愧疚,这两点都让她心中的不安升到了顶点。
出了什么事?
“三郎,你特意叫我来……”罗纨之快走几步,坐到谢昀的身边,“是什么事?”
谢昀侧头看着她,开口的嗓音低哑:“阿纨,我要送你和其他人立刻离开吉昌去临贺,那里有谢家的坞堡,可以容纳你们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罗纨之随着严峤走南闯北,熟悉大晋的堪舆图,所以知道临贺乃是荆州最南端,离这里很远很远。
她知道谢家这些年已经征召了几十万役夫到处建立坞堡,那些坞堡就跟扶桑城一样庞大坚固,一样适宜居住。
可问题是,她为何要离开这里。
“三郎,我们下个月就要成婚了,你要送我离开?”她错愕不已,还不明白是什么让谢昀突然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明明昨夜的他还敲开她的窗,说时间为何过的这样慢,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与她成亲。
谢昀握紧她的手,目光就像被外力破开的水面,汹涌着波涛。
“卫师父被赫拔都设计杀死。”
罗纨之蓦然睁大眼睛,打了个冷颤。
“他们把他的头颅割下来缝到豺狼的身体上,而后用断裂的长枪上穿立在阵前炫耀,尸身则被豺狼啃食分尽,徒留下白骨散在阵前,我——”谢昀用平静的声音述说发生在卫将军死时那些可怖残忍的事情,说到最后才呼吸猛地变得沉重,仿佛不堪重负的弦发出不自然地震颤。
罗纨之不禁握紧他的手,不知道是想温暖他的冰冷还是想要从他的手里找到一些力量。
她脑子已经一片空白,只能看着谢昀的目光逐渐变得锋利,像是出鞘的宝剑。
“我定要他们血债血还!”谢昀寒声说完,又对她低声道:“阿纨,我为这件事谋划已久,如今只能提前不能往后了。”
越痛苦,他的头脑却越清醒,在那短暂的时间里,他已经冷静地理清往后该走的每一步。
赫拔都步步紧逼,次次试探,他不能让局面变得无法掌控。
所以他要在局面彻底失控前,先抢占先机。
罗纨之鼻腔一酸,问道:“那为什么要送走我?”
“我说过,会好好安置你,护你安宁平静的后半生。”
安宁平静的生活就是罗纨之最想要的,他是过不了了,但至少还可以给她。
罗纨之唇瓣蠕动了几下,不敢置信道:“你那时候是说死了不要我陪葬,会好好安置我。三郎,你是要去赴死吗?”
谢昀沉默须臾,才道:“我不会轻易赴死。”
不会轻易,不代表不会。
罗纨之又不是傻子,听得分明。
可在她开口前,谢昀又徐徐说道:“你在安全的地方,我才能够安心。”
罗纨之慢慢站起身,眼泪沿着脸颊不断滑落,从下巴处洇湿襟缘。
理智告诉她,谢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也是为了她好的。
她讨厌动乱,害怕战争。
她的心愿只不过想和所爱之人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苍怀从旁边走上前,他已经得到了最新的命令,将护送罗纨之离开吉昌,平安前往临贺。
在那里,罗纨之不但会得到最好的保护与照顾,还会得到她这辈子也赚不到的财富。
即便……将来战火不可遏制地波及到了南方,他们将会渡过海峡,去往海岛……
那是给她最妥善的安置。
不过谢昀眼下并没有多说,他站起身,抬手轻柔地擦去罗纨之脸上的眼泪,深深望着她,口里却不容后悔地再次说道:“去吧。
”
不舍与挽留不会出现在他的嘴里。
苍怀走到罗纨之身边,罗纨之抽泣着慢腾腾转过身,抬起重若千斤的腿,沉重地往前迈步。
阳光如此明媚,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温度,她的骨肉全是冰冷的,像是已经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她听见身后谢昀衣袖被风吹起的声音,也听见他鞋尖碰到石子滚动的声音。
他们背对着背,渐行渐远。
此一分离,她将会与谢三郎分隔千里万里。
但他在前方水深火热,她在后边又怎可能真的岁月静好?
罗纨之的眼泪突然疯涌而出,她突然转回身,甩开还没反应的苍怀,用尽力气追上谢昀,从后面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谢昀!”
谢昀的身子一颤,步伐顿住。
“不要送走我,让我留下吧!我已经不是那个软弱无能的女郎,我可以帮你……你让我帮你……”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道:“我、我是想过安稳的日子,但、不能没有三郎,我们不是说好,生同衾,死同穴吗?”
谢昀闭上眼睛,攥紧了拳头,声音艰难从齿间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