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母,心中惶惶然,又戚戚然。汝父欺吾,弃吾,而吾身份卑贱,不能抗衡,又因腹中有汝,不得另送高门。主母憎吾,吾又恨汝,若非有汝,吾焉得如此下场?
然吾儿生来善良坚韧,从会走能言起,就知心疼吾,冬会加被,夏来摇扇。
吾知汝最慕莺娘母女,可吾实不知如何应汝之心,吾儿心中向爱,吾却生来寡情。唯有倾囊相授,愿吾儿能体会吾之苦心。世上薄情郎众,唯有才学本事能助汝。
汝忆否,汝少时,吾院中有一树,某年长出无根藤,藤绕树而生,树怏怏不乐。吾就言,汝是藤蔓,吾是树。不知汝可忆否,彼时吾真真满心哀怨加之汝身,可怜汝年幼不知何故,日夜惶恐,故而加倍讨好于吾。吾儿,非汝之错也。时至今日,吾为藤,汝为树,吾儿受吾之累久已,吾苦思良久,是吾错矣。今将伏罪,了却此事。
吾身如残烛,只余豆光,若能照吾儿前路,吾心甘之。
匣中之物,尽为吾儿嫁妆。是高门之子好,是穷白书生罢,愿吾儿能得真心人相伴左右。若无喜无爱,自由一生,未尝不可。
勿哭,勿念,烧吾残躯
,存一捧灰随身,如此,也算吾与汝永相伴。
罗纨之不敢置信重新把那句“今将伏罪,了却此事”看了几遍。
伏罪?伏什么罪?了什么事?
罗纨之已经无法自行思考,只能颤声求助:“映柳,我阿娘叫你送匣子来时说过什么话吗?”
映柳摇摇头,哽咽道:“女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心中就是觉得很不安……”
罗纨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信纸,滚烫的眼泪疯涌了出来,滴落在纸上,晕开了“吾与汝”三个字,边缘的墨迹混在了一块,好像再也不会分开。
她没有看匣子里的东西,攥紧信纸,提脚往外跑,才迈出门两步就被人紧紧抱住了腰。
“阿纨……”
罗纨之视线模糊,耳朵里好似有无数的鸟在尖鸣,她摇着头哭喊道:“我阿娘没有杀人,为什么要伏罪!”
她又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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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康王正在家中垂钓,身后贾家主埋首作陪,垂头丧气。
“五娘是死得其所,只是如今谢家还没有半点动静,是否这事就过去了?”贾家主是想问,人何时能下葬,又不敢问得太直接,怕惹常康王不悦。
“过去?还没完全过去呢。”常康王一甩钓竿,皱起眉望向内城方向,“宫里的消息怎么还没传来?”
贾家主也奇道:“应该已经传到了才是。”
“王爷王爷!事情结了!”一位廷尉司监扶着官帽,快步跑来,走近就先鞠了个躬,喜滋滋道:“王爷,贾侧妃的案结了!”
“结了?谁认罪了?”常康王扔下钓竿。
贾家主面上一喜,不管谁认的罪,至少他女儿可以入土为安了。
“就是罗家那位叫月娘的妾室,她今日投罪,把犯案的过程一五一十都写了下来……”说着廷尉司监还从怀里掏出状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墨字后面还印有一个血红的掌印。
“是过失杀人,王爷节哀啊!”
廷尉司监说着还看了眼贾家主。
贾侧妃死的地方正是贾家一处私产,贾侧妃把罗家的妾室骗去那种隐蔽的地方,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最后反而自己落了个身死,让人唏嘘。
“所以这就结案了?”
廷尉司监把状纸卷了起来,点点头,“结了,陛下说了,此案应该赶在年前结,不易耽搁许久……这侧妃娘娘的贵体也不好再停留了不是。”
贾家主心中一桩大事落下,义愤填膺问道:“那叫月娘的妾呢?”
廷尉司监惋惜道:“犯人认罪后就自尽了,现在谢家人领了去,下官也不得而知……”
“这么说,谢三郎出来了?”常康王眯了眯眼,对贾家主道:“走!去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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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皇甫佑十多岁才来到建康,他是看着建康这座王城一点点扩建出如今的规模,最后拥有了它。
可是
今日他却忽然感觉到这个皇宫好大,大到一眼望不到头,大到他怎么也跑不完。
空阔寂寥,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烟火气。
他想到了千金楼,庸俗、热闹又生机勃勃。
所以他一直不喜欢待在皇宫。
直到皇后查出有孕,他欣喜若狂。
这么多年,这座清冷皇宫里诞生的第一个孩儿,是他的孩儿。
他倾注了所有期盼,想要给孩子最好的一切,他苦思冥想了几十个音好意好的名,还死皮赖脸地磨谢公,请他为师。
他认真学习,虚心请教,用心处理政务。
他已经准备好当一个好父亲了。
可是——
却有人告诉他,这孩子不是他的。
皇后与人私通,孕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