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都没有留意到他来了。
谢昀眉头微皱,用拇指揉了下她的手背,凝腊被他搓了下去,她的肌肤上还留有淡淡的红印。
看见那烫出来的印,他的眉心蹙得深了些,抬眸望向她,不赞许道:“不痛吗?”
罗纨之不知道为何明明看见他蹙眉不悦,心里却奇异地高兴起来。
“不痛。”她弯了下唇,从谢三郎手里夺回蜡烛,轻快道:“这是我们新研制出来的蜡烛,蜡.油温度低,不会烫伤人。”
说着罗纨之要给他示范,又倾斜蜡烛等它滴油。
谢昀忽然横出手掌接住那几滴蜡.油,没有让它们落到罗纨之的手上。
确实不算烫,但是温度也不能说是很低,还是有痛感。
“还是痛的,这蜡烛是用来玩的?”
“当然不是。”罗纨之解释道:“只是为了卖个好价格……”
说完,她又反口道:“如果拿来玩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她刚刚发现这蜡烛可以直接上手玩。
“你都烫红了。”谢昀捏了捏她的手背,这不像是个好玩具。
罗纨之把手抽了回来,有些孩子气地道:“我就喜欢玩,疼也喜欢。”
要是她真怕疼,就不会喜欢谢三郎了。
谢昀盯着她的落寞神情半晌,“不问问我今夜发生什么了吗?”
罗纨之摇头。
虽然她不问,谢昀还是很想告诉她,“祖母提起要我娶王娘子,不过我已经拒绝了。”
罗纨之睫毛快速眨了两下,依然没有抬起眼睛,好像完全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动容。
不过谢昀不是一味等待的人,他捧起罗纨之的脸,女郎眼睛已经红了一圈,既委屈又脆弱,他温柔抵住她的额头,轻声道:“不该奖励我吗?”!
突然?未必是突然,也可能是预谋已久!
赫拔都眯起眼,想起远在建康的一个人。
谢三郎。
那时……
风吹草低,如绿色的浪涛,一轮接着一轮拂过。
骑在高大马上的少年一甩鞭子,得意大笑道:“你们中原的马怎么跑得过我们用野马王的种培育下的战马?十年、二十年你们也不可能追得上我们的速度!”
对面穿着窄袖的中原小郎君抿着唇,墨黑的眼眸沉静无波,只有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浅弧,明明是极为温雅的笑容,口里却说着冷酷的话:“那我就砍掉你们的马腿。”
——那我就砍掉你们的马腿!
赫拔都忽然想起这句话,脸色铁青,他阴鸷的视线转眼就落到严舟身上,令这个一生大风大浪都见识过的商人此刻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知道自己摊上事了,赫拔都要找他算账。
他马上跪下道:
“王上,此事我也是不知情啊,倘若知道我就不会来这一趟了……”
这话真乃大实话,要是知道谢三郎给他来釜底抽薪,他肯定不会蠢到过来送死。
“在下愿意将功赎罪,把大晋存放赈灾粮的具体位置告诉王上,王上有了粮和财,必定如虎添翼!”严舟不假思索,弃卒保帅。
北地虽然水土肥沃,但毕竟气候严寒,不利于农作物生长,但南边的作物能够一年两收甚至三收,更为富足。
赫拔都不但缺马,也缺粮草。
果然严舟一说这话,赫拔都面色和缓,靠回黄金宝座上,手指敲了敲虎头扶手,思索须臾,道:“也好,我会派一支队伍随你去夺粮,倘若叫我知道你再欺骗我,我就把你的皮扒下来做灯罩,把你的头削了当酒杯!”
严舟白着脸,朝他拜了拜。
当夜,严舟带着一支伪装成中原商队的北胡军队悄悄渡河。
严舟原本自己也打了这些粮草主意,所以特意观察
过防守情况,熟门熟路。
现在为了保命,只能交给赫拔都。
他的计划是自己的人先进去,趁守卫不备先放把小火,点着一些不太重要的地方,那些守卫赶去救火,他就可趁机再把北胡人放进去,肯定能一举成功。
过河后又偷摸行了三个时辰,才到了放置粮仓的营地,营地四周篝火通明,但过于安静,甚至连门口的守卫都不见踪影,几架挡马桩也零零散散摆布在两侧。
严舟狐疑不已,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人进去,可进去后,他发现不但外面空置,里面也空了。
他顿时咽了口唾沫。
糟了!
在外面的北胡将领正等得不耐烦,一支箭忽然射到他的马蹄前,小兵捡起来发现上面还绑了一张纸。
将领就着火把努力看清上面的字。
也不知道是何人写给严舟的,上面道:计划有变,埋伏已清,严君速离!
将领当即抽出腰间弯刀,怒喝道:“狗日的晋人!竟敢欺瞒本将!——给我杀了他们!”
北胡人冲进空空如也的营地,严舟已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