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九娘。”
谢昀的声音犹如天籁,罗纨之转过盛满眼泪的双眸,随着眼睫眨动,眼波像是被撞碎的涟漪。
她是惊弓鸟、涸池鱼,是一触就要碎掉的霜花。
谢昀倚在车壁,手抬起垂帘,隔着人群看她,温声道:“跟我走。”!
罗纨之抱着犹在啜泣发抖的女童,埋下头。
罗家主倒抽了一大口气,心里痛骂刘太守这蠢狗害人不浅,险些要被他坑惨!
这谢家郎如此样貌风度,怎么就成了他口里的骗子,活该摔得半身不遂!
在片刻的诧愕之后,罗家主马上激动十足地喊道:“谢三郎!是谢三郎救了我们!”
人群里立刻有声音呼应,齐齐喊:“谢三郎
救了我们!”
不久前还以为死到临头的人们马上就生龙活虎,又哭又笑,大家都在为劫后余生而欢庆,谁也没有空闲计较那些刺客是为何而来。
“我的儿啊!”丢了孩子的母亲跌跌撞撞跑过来,把罗纨之手里的女童抢到怀里,对着罗纨之语无伦次地哭道:“孩子没死,谢谢救命女郎!谢谢女郎!”
罗纨之回过神,朝这个险些心碎的母亲摇摇头,不远处站着抱男孩的家主正皱眉看着自己的孩子与妻子,那神情像是在看什么合该丢掉的肮脏东西。
映柳与月娘来到罗纨之身边,将她扶起。
至于旁边的罗家主眼里只有谢三郎,哪还有余心关心其他。
罗纨之暗暗自嘲。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出生不好,阿父才不看重她,但有些孩子也是嫡出,可依然不被重视和喜爱。
追根究底还是在于爱与不爱、利与不利上头啊。
她黯然惆怅,一转眸,不经意撞进谢三郎的视线。
谢三郎眼眸深邃,正静静观察她。
时隔半年,这女郎似乎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个头稍稍高了一些……
罗纨之哪知他在看什么,被他眼神盯得毛骨悚然,正要开口,“多谢……”
罗家主已经亢奋地拱起手,道:“三郎,您又救了小女一次,这真是天大的缘分!”
谁能说这不是谢三郎和他们罗家的缘分,此刻的他更加庆幸自己没有随刘太守胡闹。
他喜上眉梢,扭头比划旁边的罗纨之,“您看这不……”
“阿父!”罗纨之不得不叫住他。
以她对罗家主的了解,他只怕是想趁热打铁,又说出要送她做妾的话。
罗家主被她一打岔,错失良机。
谢三郎了然地暼了眼罗纨之,这女郎还是把他视为蛇蝎,避之不及。
他迈脚越过罗家主身侧,迎向后面上来的人。
“成海王。”
皇四子皇甫倓虽然一直身在北胡,但先皇在临死前还是记起了他,匆匆给他封了王,赏了块不大的封地,算是对这个多年不闻不问的血脉一点补偿。
“还要谢过谢三郎出手相助,再晚些我们可是要一死百了了。”皇甫倓勾了勾唇,眼中冷淡。
不管对方瞧出什么,谢昀一概无视,依然温文尔雅地笑道:
“成海王身份尊贵,日后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万望珍重。”
皇甫倓捂着嘴又咳了起来。
病去如抽丝,他这半年来就没有一日能够安心养病,故而这病体一直拖着,未曾痊愈。
“劳谢三郎费心了。”
谢昀微笑:“此地脏乱,还是早些回城吧,陛下得知成海王归朝,也是相当期盼。”
罗纨之看见两位郎君相对而立,一如松间月,光映照人,一如林间风,寒肃冷冽,世家郎与皇族子竟有绝对压倒之势,隐隐心惊。
也难怪皇甫倓会说出这天下一
分姓谢的话来。
但听两人交谈,谢三郎是来接皇甫倓无疑。
总之不是来找她麻烦就是万幸,罗纨之松了口气。
原地收拾,清点伤残花了大半时辰,在谢家骑兵护卫下,他们终于平安抵达目的地——建康。
建康城是大晋都城。
东有燕雀湖、北靠鸡笼山,坐山面水,有龙盘虎踞之势,是绝佳的风水宝地。
绵延无尽的厚重外郭进入眼帘,众人缄默无声,对着这座庇护大晋王朝的新都城肃然起敬。
谢家的骑队在前,整个车队数百人安然有序地接受查验而后进城。
进城后,谢家部曲小股小股往两边分散,渐渐变成罗家车队在前,谢家人在后,成海王皇甫倓没有等来迎接他的特使,紧抿唇瓣,端坐在牛车里,一言不发。
杀手都收到了风声,没道理其他人不知道。
迎接他的唯有令人心烦的南潮风。
从西篱门往东,穿过御道便可以直达城东青溪河畔。
本地的士族以及王公贵族多半住于此地,以罗家的地位还不够格在这里新辟住所,他们只是顺道往同方向的作里,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