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唯有罗家主心中雀跃,激动得身子都微颤。
这便是那位谢家人所说得“保准能行”,是啊,都由皇帝开口了,谢三郎应当是不会拒绝。
但听那边谢昀温声道:“多谢陛下美意,昀尚在父丧之期,不好迎美。”
其实三年孝期已经差不多了,谢家近来在为谢昀重新出任一事上活跃,可见拿孝期说项不过是在婉拒皇帝。
罗家主当头泼了一头的冷水,大失所望。
皇帝不肯死心:“怎么,你不喜欢?我可是听说这女郎生得貌美……那谁,罗九娘起来让朕看看!”
罗纨之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四肢失温变得僵硬无比,她低着脑袋,一动不动。
四周罗家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罗唯珊甚至嗤了声,在笑她被谢三郎当场拒绝,沦为笑柄。
可罗纨之哪会介意这个,她本就不想拔尖冒头,不想惹人注意,单是被谢三郎拒绝又被皇帝关注,怎么看也不会是件好事。
“九娘……”罗二郎在前面一些的位置
跪着,回过头,担忧地轻唤她。
罗纨之醒过神,她现在已经在风口浪尖,若不听话,就怕那些权贵马上会眼睛眨也不眨地杀她喂狗。
她缓缓直起上身,在一干矮跪的人群里显眼。
雪颊染淡脂,鸦睫掩莹眸,琼鼻小巧,樱唇娇艳,暖阳光下,犹如一颗颤巍巍坠在花瓣上的露珠,脆弱惹人怜。
偏她又跪得很直,好像掐着一截细腰,挺而秀放的幽兰,风韵清雅,美而坚韧。
坚韧与脆弱就好像壳与肉,掐开看似坚硬带刺的外壳,里面却是柔软易咽的嫩肉,更令人心痒难耐。
皇帝失态地大咽了口唾沫,心口怦怦跳。
旁边的常康王皇甫伋也目不转睛盯着。
皇甫倓看见两人失态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
“谢三郎这……”
皇帝实在想拉住谢三郎的衣襟晃一晃,这绝色你都不要,他想要还不敢要呢!
“陛下也勿要戏耍罗娘子,他们护送成海王有功,已疲惫倦怠,陛下当恩泽仁厚,让他们回去安顿歇息,昀还有事,也不能久留。”谢昀温和的语气里意味深长。
皇帝犹豫起来,“三郎说的极是……”压根不敢强压着谢三郎接受。
皇甫倓恰时开口,笑道:“谢三郎真是心慈面善,怎么说也是为了罗娘子挨过一刀的人,却分毫不取、一味付出,如何不叫人动容。”
皇帝吃惊:“什么,三郎居然受伤了?”
“一点小伤。”
四周嗡嗡的声音都在议论,罗纨之把头压得更低了。
谢昀朝皇帝颔首示意,也不管两边的王爷,径自转身,谢家的马车就靠在旁边等待主人。
皇帝看见他不给面子要走也不敢说拦,颇有些无奈。
他可是谢家郎。
皇甫倓瞥了眼失落的皇帝,忽而凑过去说了一句话。
皇帝怂下的虫眉离开抬起,两眼一亮,立刻恢复满脸笑容,连连抚掌,叠声道:“好好好!”又扬起声对已经上了马车的谢昀道:“三郎!不如这样,朕把这罗九娘赐你当个贴身婢女,你为她受了伤,知恩图报,这罗九娘理应照顾你养伤!这也不算坏了规矩嘛!”
皇帝身子圆胖,声音洪亮,犹如拢在了一口钟里,回音不断用力撞击着罗纨之的耳膜。
罗纨之脑子全是嗡嗡的回响。
荒唐!荒谬!
她好歹出生世族,父亲尚在,身份清白,断没有无端端予人为奴的道理。
罗家主也怔愣当场,冷汗顺着背脊直流而下,还以为是自己或罗纨之犯了皇帝什么禁忌,被折辱处罚,转瞬间脑子里就过了数百个下场惨烈的画面,差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罗家父女都不知道,这个皇帝向来胡闹惯了。
国事不上心,玩乐是一流,尤其钟爱歌舞,上一回还嚷着要跟几个乐伎结拜兄妹,让人啼笑皆非。
所以他在建康干什么出格的事都不足为奇,只要
不严重,旁边的人就睁眼闭眼由他。
谢昀挑开帘子,脸上浅笑未消,眸光直直射来。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皇帝都虎躯一震,心里那点拿捏住谢家郎的快乐又化作了不安的忐忑。
皇甫倓提醒道:“陛下,不若问问罗家主意见呢。”
皇帝及时把目光收回到罗家主身上。
罗家主忐忑不安,想求饶,但是张唇也吐不出半个字。
他虽然只是一个八品小官,可也是打定主意要好好经营一番,将来能出将拜相,位极人臣。
可现实却先给了他一记冰冷的耳光。
皇帝重鼓勇气,道:“罗大人可是怪朕胡闹了?你女儿虽然做了谢家奴,但是朕可以给你提官啊,这样,都令史太小,你去起部曹当个尚书郎吧!”
尚书郎?
罗家主仅仅花了两息时间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