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坠入泥淖。
罗纨之怔住了,说不出话来。
谢九郎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你学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讨好我,是吗?”
罗纨之有些无措地把手放在弦上,按住让心脏震颤的余音,低声解释:“我学会了,郎君高兴,我也如愿以偿,有何不好?”
世人有大才从来不是闭在房门中暗暗得意,不该是走到众人面前高谈一番,才能引来赞颂。
她读书、做香囊、做糕点难道会是她喜欢费劲吗?
谢九郎看着她,“琴,先娱己后娱人,你用心喜欢,我才能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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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纨之委屈、愧疚、也有点恼。
谢九郎是在说她的琴,还是说她的人?
烦恼的是她不甘做个一无所知的笨蛋,但她又不够聪明,能完全洞察谢九郎的心思。
日夜思考,她居然梦到了谢九郎。
可梦里的谢九郎好像不是谢九郎,他坐于直扶圈椅上,身披宽袖大衫,孤清冷冽,极凉的黑眸迎着她毫无笑意,声音徐徐侵来:“罗纨之,你欺我犯我,还胆敢逃跑?”
晚春初夏的凉夜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么一折腾,她把自己折腾病了,发了一天的热,浑身黏腻腻,连骨头缝都疼,正好有借口不去居琴园练琴。
而且可以是很长一段时间。
等她稍好一些时,就在院子里帮着映柳做一些活,孙媪不在,多出来的事情都压在映柳瘦弱的肩上。
期间,苍怀没有来。
罗纨之说不上是庆幸多点,还是失望多点。
对于谢九郎,她有些不确信。
传闻中他是个心软善良的人,但是罗纨之看过他面对死状惨烈的刺客,那种高高在上,毫无动容的冰冷神情。
虽然刺客是坏人,可他那时的模样令她十分陌生。
居琴园里没有来人,反而庾十一郎登门。
他在后角门外锲而不舍地敲了小半个时辰,让罗纨之不得不前去打开门。
门外的庾十一郎风尘仆仆,下巴处还冒着青茬,疲倦的脸色让他看起来比病后的罗纨之都没有好多少。
“十一郎你这是?”
“九娘!我要告诉你一件大事!”他略带激动,刚说完一句又警惕地朝身后左右打量,而后才踏前两步,压低声音道:“那个谢九郎不是真的谢九郎!”
罗纨之的心口猛地一震,张口结舌:“你、你胡说什么!”
“你知道我七兄曾去过建康,是为谢家老夫人贺寿,他见过谢九郎,我虽不知道他为何要帮这个假冒的隐瞒,但是他亲口告诉我,‘谢九郎’并非是真的谢九郎!”庾十一郎担忧地瞅着罗纨之,“我七兄醉后吐露,他是个危险的人,叫我不要再与他作对……我、我没有因为私心骗你!”
罗纨之一愣。
罗二兄也曾给她提过庾七郎有醉后吐真言的毛病,所以他在外面从来克制自己,不会多饮。
若他酒后吐的是真言……
“是你找人杀他?”罗纨之想到那次刺杀。
“什么?”庾十一郎先是疑惑,随后猛摆双手,红着脸矢口否认,“我、我没有动手,我岂敢……我只是偷偷去查了一下,正好我有好友认识一位名士,他识得谢家郎,我百般周折拜托他帮忙,特意去问过他谢九郎的特征,那人说谢九郎赤子之心,温润如玉,是个爱着鸿衣羽裳、寄情山水的林下神仙。”
时下名士不会随意点评人,但一出口就是精准。
罗纨之嗓子眼犹如塞进一团棉花,半晌不能言语。
庾十一郎着急:“九娘你信我,千万别被那冒牌的蒙蔽了!我还有办法让你当面证实!”
罗纨之终于动了动眼,“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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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郎在她头顶似是抽了口气,随后嗓音又低又慢,仿佛是从齿缝里逼出的一缕音:“罗纨之。”
罗纨之立刻抬起“作乱”的小手,目光追随迅速起身而去的谢九郎,无措道:“抱歉九郎,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弄疼您吧?”
谢九郎面朝开向竹林的月窗匀了匀呼吸,平静道:“无事。”
一阵不期而来的风,早已扰乱了幽寂的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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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纨之勤学苦练,几日后已经可以上手摸琴,炫耀般轻快地弹了一支小曲。
曲毕,她仰起脸等谢九郎表扬
。
向来待她只有温柔鼓励的谢九郎把眼睛睁开,眉心浅皱⑩_[(,目色凝黑,如未化的墨,“罗纨之,你很聪明,可——用心不纯。”
一个“可”字就把罗纨之的心情瞬间从高空坠入泥淖。
罗纨之怔住了,说不出话来。
谢九郎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你学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讨好我,是吗?”
罗纨之有些无措地把手放在弦上,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