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国城虽然叫城,但与汉人的城池又有所不同。
南匈奴单于庭入驻此地后,便对这里进行了创造性经营,依山就势,构筑城垣。城池背靠东部大山,面向离石河水。在南匈奴的计划中,这座简城不亚于离石等地。
可是因为时日尚短,城墙尚有五分之一未完工。而且城内城外,大量的牧民居住在毡庐之中,这城墙也就是一个变相的栅栏。
羌渠单于死后,须卜骨都侯先占据了左国城,僭越称单于。而后来的匈奴老王并不甘心单于庭落入对方手中,又没法击败对方,于是便在城外建营。双方内外对峙,各不相让,一直到今日。
双方之前没有动武,只是因为忖度拿不下对方,可时至今日,二人亦没了办法,只剩下动武一招。
匈奴老王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也知道这一仗不是一个决心就能解决的。他与须卜骨都侯实力相当,二人若是相持不下,到时候又是一个麻烦。
这个时候张列便又言道:“大王,须卜骨都侯屯于左国城中,而我军屯于城外,须卜骨都侯自以为占据优势,对我军素来轻蔑。我军若是趁其不备,偷袭左国城,必能一举击败须卜骨都侯。”
张列不懂打仗,但这并不影响他给匈奴老王出谋划策,献言献计。
张列很喜欢参合打仗的事,反正出个招数而已,至于具体怎么实施,那就与他无关。若是赢了,是他主意出得好;若是败了,那定是将领无能。
匈奴老王盘算着张列的策略半天,最后还是同意了张列的策略。
匈奴老王这个人,工于心计,也深习汉文化,但恰恰也不擅长领兵,这也是他在南匈奴内部一直没获得太多人支持的原因。
不过匈奴老王胜在狡诈、多疑,而又沉稳,这才没有在匈奴人的内部斗争中,成为炮灰。
稳重了一辈子的他,这次决定赌一把。
因为须卜骨都侯屯于城中,匈奴老王想偷袭并不容易。
此时的匈奴老王大营,位于城北,要想入城,最先面对的便是左国城的城墙。左国城城墙高丈余,城头有重兵把守,除非匈奴老王所部可以飞跃城墙,否则这偷袭就是一个笑话。
这时羌渠单于的旧将葛利献计,左国城东面的城墙沿山脊线而建,有缺漏之处,并未补齐,可以通大军而入。
羌渠单于死后,因是被须卜骨都侯所杀,所以旧部很多都投降了匈奴老王。而且须卜骨都侯不是挛鞮氏子孙,这也让很多王室忠臣反对。
若非须卜骨都侯提前占领了左国城,这些日子的相持中,谁胜谁负,真不好说。
匈奴老王得知此事,心中大喜。
若是通过此地,突然杀入城中,打须卜骨都侯一个措手不及,此战必胜。
当夜,匈奴老王便召集了全部军队,这一次他要孤注一掷了。
到了夜晚三更,此时城内城外之人,俱已睡下。八月时节,虽然秋老虎还是很重,但一早一晚,天已经变凉。
匈奴老王拥着大氅,看着一队一队向北的勇士,心中满是野望。
只要除掉了须卜骨都侯,于夫罗这个小崽子不在话下,这匈奴大单于的位置,最后定然还是他的。
三更过半,天边的上弦月也渐渐消失。
而秋风骤起,倒显得有些寂然。
匈奴老王亲自带队,自领中军。而葛利率领前锋部队在前,为大军探路。在葛利的引导下,大军很快到了东面城墙的缺漏处。
山脊之侧,离着不远处便是未完工的城墙。而缺漏之处,用一些废弃的草木简易遮挡,与不设防也没什么区别。
其实按照羌渠单于的计划,这处城墙要一直延伸到山岭之上,与山脊和断崖融为一体。可羌渠单于死时,工程尚未完工,须卜骨都侯忙着和匈奴老王争夺单于之位,也便将此地的建设搁置。
而且东面缺漏处靠着山崖,较为偏僻,双方竟然俱未在意,这才有了今日的奇袭。
“昆仑神佑我!”
匈奴老王看着,满脸的欣喜。他觉得这是昆仑神给他的指引,因此颇为虔诚地跪在地上,向着北方一拜。
众人很快将缺口处的杂物清理走,露出一条路来,众人鱼跃而入。这处缺口虽然不宽,但众人行进的速度很快。
前锋部队没过多久,尽已入内。
眼见大军畅通无阻的入城,匈奴老王更是高兴,似乎须卜骨都侯的脑袋已经在他面前了。
葛利带着前面引路的几人,一直向里,没过多久,便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这些人一时吃惊,向前张望,远处影影绰绰,不少的人影。
一个人大着胆子,压着声音喊道:“干什么的?”
“你们是干什么的?”
这时对面也问了起来。
双方听到问话,皆是面面相觑。不少人下意识地想到了什么,可一时又不敢相信。
不知道是谁沉不住气,竟然回了一句“我们是可汗本部的”。